夜色清凉。
妙妙抱着狐狸不撒手。
林白虽有心上前伺候狐狸,但徒弟在侧,还是得顾及些颜面,连讨好的话都憋回去了。
“仙子。”林白起身行礼。
妙妙愣了下,赶紧跪坐下来。
林白也坐下,狐狸还窝在妙妙怀里。
“有屁就放。”狐狸闭上眼,摆尾巴。
徒弟儿给这儿呢!不能给我些面子?林白心里骂了一百遍,面上却春风拂面,好似对狐狸的话没往心里去。
当然,也没法往心里去。
“妙妙,来让为师侍奉仙子。”要说紧要话,自然需把妙妙赶走。
妙妙立即把狐狸往前送,林白恭恭敬敬的接过。
她一向有眼力劲儿,起身行了一礼,自去外面寻姜鱼了。
“仙子,”林白抱住了狐狸,伸手去捋,轻声道:“好仙子,我……”
话还没说完,狐狸尾巴就塞到嘴里了。
“秀秀非要来寻你,说你有事相商。”狐狸没好气,“我不允,她就一副分家模样。你到底如何给她传的信。”她说着话,把狐狸尾巴收回。
嘿嘿,这可不能跟伱讲。林白谦逊一笑,清清嗓子,道:“仙子,岂不闻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乎?”
“我与秀秀才是两心如一。”狐狸瞪着林白,语气愈发不善,道:“我竟没发觉你用了何种法门与她通信。”
“仙子,我总得有点小秘密吧。”林白可怜巴巴的道。
“林转轮,你一身本领都用到了勾女上了。”狐狸愈发恼怒,没好气道:“你且等着,回头我把曲成甲绑了来,塞到你榻上!”
这狐狸真是缺了大德!林白吓得一激灵,赶紧讨好的捋毛,道:“仙子,我不敢了。”
狐狸见林白认错诚恳,也不再多说,算是揭过了此事。
“道隐宗陈天人首徒莫应成托我给您传个信,说陈天人想跟您见一面。”林白终于有空说正事。
狐狸又闭上眼,摆摆尾巴,慵懒道:“知道了。”
“仙子,陈天人求见芳驾,是为何事?”林白随口打听。
“我怎么知道?”狐狸语声懒懒的,道:“估计是想给我家那傻孩子说亲吧。”
这狐狸怎么这样?林白没脾气,又道:“仙子,令师前番来跟我告辞,说我之机缘其实在无相冢,也就是千壑沙地。”
他使劲儿的捋着狐狸毛,还不忘给挠痒痒,“我已同姜行痴前辈说定,要同去了。”
“哦。”狐狸懒洋洋的应了声。
“还请仙子稍稍指点。”林白说出目的。
“奔波劳碌为哪般?”狐狸竟有感慨,“向无回出外,你也出外,一个个就没省心的。”
“仙子,向老祖去了何处?”林白小声打听。
“告诉你你还能去掺和一脚?”狐狸没好气,“蝼蚁之身,添头都不够!”
“仙子教训的是。”林白赶紧认下,又道:“此行千壑沙地,仙子何以教我?”
“莫太深入。”狐狸道。
“还有么?”林白追问。
狐狸发了会儿呆,道:“没了。”
“仙子,”林白不甘心,又问道:“那无相冢与无相旧居到底是何关联?”
“你还没看明白么?”狐狸瞪大眼瞧林白,嫌弃道:“两者以空间相连,实为一地。入无相旧居,参拜碑文者,便为无相门人。老师说你之机缘在无相冢,也不算骗你。”
“这么说的话,当年那三位……”林白醒悟。
“早去过了。”狐狸摇头,笑的开心,“只是那三人太痴傻,想必没有得无相真传,只捡了些破烂玩意儿。”
“那无相冢内岂不是被扒干净了?”林白好奇问。
“呵,说你傻你还不认。”狐狸轻轻摇尾巴,“无相旧居,凝固光阴之变,引动星河之势,这等人物,岂会只有一窟?”
林白懂了,道:“也就是说,前人经验不足取,还是要看自身。”
狐狸双眸闪烁有光,道:“枯木蝉,星遁之法,或许你能成为无相真正的传人。”
“秀秀呢?她饮了茶水,可有不同?”林白问。
“造化神奇,光阴之变中又有循环往复之理。”
狐狸语气中不复慵懒,反有向往,“三人对坐,乃是仿无相旧友相聚。你坐的是无相的位置。”
能跟无相坐于一处饮茶谈天,其人境界怕是与无相不差多少。或者说,至少也是同等境界!三个位置,代表了三条路?三个大道的方向?亦或者其它?
“那秀秀和裴宁所坐的又是谁的位置?”林白赶忙问。
“不知道啊。”狐狸嘟囔两声,呼噜声响起。
摆明了不理人!林白没法子,心里骂了两句,心说你以前还说不知道无相冢的事,结果是憋着不吭声!坏的很!
林白抱着狐狸,心说你既然不愿说,那便利索的走人得了,怎还窝我怀里?
可一直磨到天亮,狐狸竟一动不动。
林白着实没法子,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面上不敢有半分不耐烦,还得装出乐意之至的样子。
待到辰时中,妙妙又来。
她走进院中,来到近前,低声道:“顾芳送来两个人,说是专门来拜见师父的。如今就在门外。”她对顾芳殊无尊重,朱家人其实都不太爱跟顾芳说话。
“何人?”林白纳闷。
“是清梦家的老祖,还有一个叫羊立俭的前辈。”妙妙道。
怪不得狐狸不走,原来是师妹的家人来了。
“快请。”林白抱着狐狸起身,妙妙赶紧接到怀里。
来到门外,便见白眉和羊立俭。
“转轮道友。”对方行礼。
“白眉道友,羊道友。”林白回礼。
入了院中,三筑基对坐,妙妙抱着狐狸侍立在旁。
林白倒上茶水。
“转轮道友,我那孙女……”白眉还有些不放心。
“她已被李兄接引走了。”林白笑着恭喜,“叶清梦有此良师,日后不可限量。”
白眉松了口气,连连低头,“是啊,这就放心了。”
“这是好事。”羊立俭模样敦厚,笑着开口。他面上红润,气息稍有不稳,看来是方突破小境界。
白眉愈发老迈,眉间略有黑死之气,想必寿元无多。只是面上喜悦,有豪迈之意,一副无有忧心之态。
他孙女叶若卿虽死,可叶清梦到底是拜了高人为师,自不用忧虑。而先前又出外探险,助力羊立俭,友朋亲人皆有前途,心中早已通达。
“前番若卿之事还未谢过道友,却又劳道友帮我带了许多日的孙女。”白眉从袖中取出一木盒奉上。
妙妙跟师父心连心,她只瞅了眼师父,便上前接过。
“听闻道友收了两位高徒,我也备下小小礼物。”白眉说着话又摸出两个木盒,直接递给了妙妙。
“姜鱼师妹在别处静修,妙妙代师妹谢过前辈。”妙妙抱着狐狸,乖巧的盈盈一拜。
白眉人老成精,逮着妙妙夸了许多,又说姜鱼是姜家子弟,又夸了一通。他瞧妙妙抱着狐狸,还夸了几句狐狸,说与沉玉仙子相类,必然血脉不凡云云。
聊了半天,白眉与羊立俭告辞。
林白把人送走,又带妙妙回了院中。
妙妙一手抱着狐狸,一手摸来摸去,对元婴高修的那股子生劲儿已过去了。
“我也走了,以后别来烦我。”狐狸身影变淡,旋即无踪。
妙妙怀里只剩下一条狐狸毛编织而成的链子。
“恭送仙子!”师徒俩都有眼色,赶紧行礼。
“仙子虽然嘴上不留情面,人还是不赖的。”林白把那链子系到手上,如今一手是顾大娘的狗链,一手是狐狸的毛链子,也算抱到俩大腿了。
“妙妙。”林白往屋里走去,叮嘱道:“为师要闭关静修,你与小鱼儿若有修行上的疑问,便把信放到门口。日后若无要事,不准来扰我。。”
“是。”妙妙立即应了,道:“若是师娘来问呢?”
“传信。”林白叹了口气,“那个小鱼儿的姐姐若来,也要传。还有……”
“我懂,我懂。”妙妙了然于心。
收个好徒弟就是让人省心。林白把她赶出去,便闭目静修。
此地有五行灵气,又有僻静之处,确是比姜家的地火洞府要好上不少。
修行无日月,一转眼两年过去。
林白睁开双目,隐隐有星光闪动,又似光阴流转。
两年静修,无有出外寻欢作乐,连欢欢姐的酒宴都推了。心中无女人,修行进境自是快极。
以前在姜家时,林白所思所想太多,又是修剑意,又是炼丹和阵法,符箓之道也得练,更需操心许多外事,奔波在诸女之间。
如今全都放下,只把心思放到修行和淬体之上。
石盘内外并无太大变化。
雾气外围一缕碧绿,月白更浓。其间隐有星辰万朵,聚而成河。
自身对雾气操控更为随心,心念一动便见大河奔涌。其间细节虽还不如亲见之时,但其中所藏的时光奔腾之无尽无穷之意却已有了一分。
此地便是自身本命,乃是识海之地。
如今识海又强了几分,乃是混元淬体之法又有所进。
两年时光,混元淬体之法已来到混元七转。
自身筋骨血肉,气海识海,乃至神魂,已然在同境界中无法比拟。
即便遇金丹一击,也绝难致命,还有反手之能。
若是遇了不擅攻伐之道的金丹,比一比高低也是可以的。再加上自身神通,星遁之法,甚至能跟金丹比划比划,只难以做到陈天人那般筑基轻易战金丹!
再观己身,气海充盈,有蓬勃待发之势,其间灵力好似用不完一般。
修为进境突飞猛进,已到了筑基六层。
两年时光,自筑基四层到筑基六层,不可谓不快。
但林白早有所觉,进境其实比之以往更慢了,尤其是到了筑基五层后,更是奇慢无比。以往一个周天便能稍进,但筑基五层时,却像是逆水行舟,只能勉力而行。
待勉强来到筑基六层后,竟再也进不得半分。
人言筑基境后,每一个小境界都是瓶颈,若要突破,要么自身有变,要么借丹药之功。
林白也时时吞服丹药,云霞宗的化元丹,田家的梦鱼丹,乃至别家的丹药也有服用,然则并无助益。
“李兄曾说我修时间与空间之道,常人只攻一门,便难之又难了,何况我两者并发。”
“只是若要两者相辅相成,并入己身,还需上佳功法调和。瓶颈便在与此了。”
林白叹了口气,推开门。
妙妙和姜鱼守在门外,俩人见师父出关,便赶紧拜下行礼。
短短两年,姜鱼已长成娇俏少女了,个头比她姐姐要高一头。
只她一向端庄,又有君子之风,林白虽觉得她太过端正,但哪个师父都爱徒弟当良善君子,是故也并未强行改她性情。
既有师徒名分,日后好好庇护便是。或是有机会,放她出去走一走,应能有些改变。
“恭喜师父又有所进。”姜鱼规规矩矩的行礼。
林白挥袖,把她托起,这丫头也有所进。
以前姜鱼修为不展,入道比妙妙早的多,却被后来者赶上。
后入了林白门下,得传得鹿真经,倒是突飞猛进起来。
短短两年,已经从练气三层,来到练气六层,进境不可谓不快。
“恭喜师父出关!”妙妙也开心道。
这丫头已到了练气七层,且不日便要突破。
两年时光,妙妙还是着黑衣。只又长了两岁,稚嫩退去不少,已有明媚少女模样。
她样貌不似朱玉茂,性情更不似。
姜鱼已经十八了,妙妙也十五岁了。
两个徒弟有出息,用不了多久便要天启筑基,与师父一个境界了。
“外间可有什么大事?”林白问。
“师娘有信,”妙妙抓着林白袖子,笑着道:“师娘已筑基三层,又有所进。”
“我姐姐也筑基五层。”姜鱼道。
“还有,”妙妙最是懂师父,她指了指杨氏之地,笑着道:“杨欢前辈前几日突破,已到了筑基八层。”妙妙兀自不停,掰着指头,“顾飞雪前辈进境很慢,好似没有什么长进。还有还有,顾瑶师伯和程霜师伯,还有曲师伯……”
“你羊爷爷呢?”林白打断她。
“羊爷爷已经出关。”妙妙正经许多。
叨叨半天,林白算是知晓外界之事。其实没啥事,安稳无虞。
桥山之地安稳,三派都熄了争斗的心思。听闻北边越打越凶,竟已死了好几个元婴了,着实可怖。
南边有眠龙山和千壑沙地,也没啥好打的。
聊完之后,林白正想去找顾瑶问问顾大娘的事,便见顾芳带着一女子前来。
那女子穿宽大道袍,面上乖巧,一副天真模样,跟顾芳站一起倒像是姑侄。
“姐姐!”姜鱼立即上前,先行了礼,就被姜小白抓住了手,细细打量。
她俩站一块儿,姜鱼像是姐姐,姜小白是妹妹。
“姜前辈。”妙妙也行礼。
姜小白伸手摸了摸妙妙头,又捏了捏脸,道:“越长越好看。你师父说越漂亮的女人心眼越坏,望你谨记。”
她又看向林白,笑着道:“转轮兄,家主有事相商,还请移步。”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