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带到,我先走了。”
顾芳笑笑,深深的看了眼林白,又看了眼姜小白,便往外去了。
院中只剩师徒三人,还有一个不是外人的外人姜小白。
“你二人在此静修,不得天启,不可外出。”
林白摆出师尊的臭脸,给妙妙和姜鱼下了令。
两女拜倒。
林白又摸出两枚遁符,给她二人一人一枚。
这还是秀秀送的,林白一直捏着没用。
如今要出远门,也不知何时能归,眼见俩丫头修为进境极快,是故得给她俩筑基做些准备。
遁符总计五枚,林白还留了三枚。
“这是你们小师娘送的,还不快快谢过。”姜小白忽然插嘴。
姜鱼愣住,还在想小师娘是谁呢,妙妙就已经拜下,“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秀秀师娘!”
“我也一样。”姜鱼赶紧跟上。
林白见姜小白得意的笑,便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俩徒弟,道:“你二人当勤谨求道,勿要惹是生非。”
“是。”两女应下。
“若是修行上遇了不解之处,便去寻顾瑶。若是遇了难以抉择之事,去问朱见羊。若是曲如意要带伱二人出外,万不能应。若是杨欢让你二人饮酒,万万推拒。”林白叮嘱。
两女老老实实的应下。
啰嗦了半天,丢下二女,林白与姜小白去寻顾瑶。
身为附庸,林白深知伺候主家的道理,出远门自然要报备。
入了洞府,扯了几句闲话,顾瑶又感慨林白进境太快,叹息自己太慢。
林白陪着她扯了一会儿,问起顾大娘之事,结果人家还没回来。
“劣徒不省心,劳师姐照料了。”林白搅了搅小水池,弄了一手的水,这才告辞。
离了桥山派,来到信义坊,二人落地步行。
“此行还有谁?”林白问。
“老祖不跟我讲。”姜小白道。
她见林白不吭声,便小声道:“或有你旧相识。”
“岳丰树真的要去?”林白头疼。
“应是吧。”姜小白笑笑,又转为严肃,道:“现在毁约还来得及。”
“为何要毁约?”林白摇头,语声铿锵,“大道之行也,岂能因一二险阻便停步不前?莫说什么岳丰树,便是再加上一个曲成甲,我也不惧。”
“我就喜欢你这种心里苦的要死,偏还嘴硬的样子。”姜小白稍稍侧头扬起,她本就乖巧的脸蛋在阳光下更显人畜无害,稍稍对视,她竟有些脸红,双眼中还是起了水雾,黏糊糊的看着林白,小声道:“你总是能说到做到的。”她拿小手扯林白袖子,小声道:“跟我回家。”
“作甚?”林白不从,“需先去跟裴宁说一声才是。”
“不急……”姜小白使劲的拉,也不顾街上人多。
林白心知她是来劲儿了,自己其实也有些痒痒。闭关两年余,早想吃些果子了。
两人急不可耐的进了姜家族地,来到玉湖,登上黑塔。
闹腾一番,解了饥渴,林白便欲去寻姜行痴。
“老祖让你候着,去时自来寻你。”姜小白面上还有红晕未褪,双眼更是朦胧,只扯着林白不让走。
也不知她劲头为何如此之大,林白只觉得过于反差。
明明生了乖巧无比的脸蛋,人又娇小,跟姜鱼站一块儿都像是妹妹,一眼看去就觉的少经俗事熏染,可在无人处却花样多的很,缠人的能耐更是不得了。浅斟低唱,细枝硕果,妙处自是难言。
林白也不跟她客气,只管迎上。
闹了一整天,两人这才下了塔,着人去寻裴宁。
“可还有力气?”两人坐在湖边凉亭里,姜小白穿着宽大袍子,整洁干净,不似在塔上时的模样。
“我修淬体之法。”林白道。
“我更觉你有和谐如一之态,好似回返自然。”姜小白微微侧头,好奇打量。
这是吃饱了饭,搁这儿回味呢。
“这个给你。”林白取出姜行痴所赠的符宝,“我若是在外流连太久,妙妙筑基前回不来,你送给她。”
“妙妙有,我家小鱼儿没有?”姜小白笑着问。
“你家三金丹,小鱼儿还能缺得了?”林白道。
“你身为师父,这就是偏心!”姜小白理直气壮。
“……”林白是真没法子,道:“你且去再求一张符宝,就算是我借的。改日还你人情。”
“这还差不多。”姜小白立即开心的笑,她歪头瞧着林白,嘴角弯弯,“你出外冒险,不带着这东西,反给徒弟留着,当真是宠爱妙妙。”
“她亡父与我是兄弟,我受些难,总是让她轻松些。”林白道。
姜小白点点头,道:“她倒是没白孝顺你。”
“孝不孝顺总得把她带大,也好对玉茂有个交代。”林白叹了口气,道:“如今修为日涨,筑基后便是金丹,前路漫漫,或有一日便记不起玉茂的名字了。有妙妙在,我总会想起,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的。”
“可好人又有几个善终的?”姜小白反问。
“是故更需勤谨修为,手握霹雳手段,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他人压我一尺,打得过就抢过来一丈!”林白笑着道。
两个人扯着闲话,过了半个多时辰,裴宁终于到来。
三人略作闲话,林白便带上裴宁回了洞府。
他俩到底是屡屡同生共死的,早有默契,倒也不需多废话。
取出两枚遁符给了裴宁,又叮嘱了许多事项。眼见没甚好说的,林白便上去拱裴宁。
“出发在即,你怎这般把持不住?”裴宁不愿。
“见了你就把持不住!”林白上前缠。
裴宁又作势训了几句,便也就从了。
两人胡天海地了两天,姜小白又上门来找。
“老祖说诸事已备,可以出发了。”姜小白面有戚戚。
也不多废话,姜小白带林裴二人来到姜行痴修行之处。
“岳丰树已先去了,另还有几人,我不一定能护得你们周全。”姜行痴开口。
“落子无悔。”林白道。
“难怪能让沉玉仙子高看几分。”姜行痴笑笑。
狐狸怎么高看我了?每次见我就堵我的嘴!林白沉默不语,算是应了。
姜行痴也不多言,取出一棋罐,点指催动。
棋罐中升腾出白云,将林裴二人包裹在内,继而姜行痴迈步走入白云。
白云缓缓飘向空中,向西南而去。
姜小白仰头目送,久久不语。
白云遁速并不快,与寻常筑基相当。只是隐秘非常,一般人发觉不了。路遇几个门派家族,巡查的子弟竟毫无所觉。
过了五六天,已离开桥山地界。继续向西南,行了十日余,便见茫茫黄沙。
千壑沙地纵横三千里,其间炎热,兼有狂风,黄沙遮蔽天地,灵气稀薄,少有生灵。
白云落到地上,三人现出身形。前方是黄沙之地,身后却是绿野深深。
“人言此地昔日也是高山流水,生机盎然。七千年大能斗法,高山削平,深谷上升。水气尽数蒸腾殆尽,生灵化为尘沙,自此成千壑沙地。”
姜行痴负手看着前方,道:“又言沙地之中有深渊,乃是埋葬无相前辈之处。只是少有人见识过,更无人亲探。”
林白闭目,心中无有吉凶之感。脖子里挂的石牌却微微有些暖热。
“转轮小友,”姜行痴指了指前方,道:“你看,高如无相前辈,终究也是棋子,落得身死道消。我辈于这遗蜕之上,啃噬血肉,盼能做一做棋手。细细想来,着实可笑。”
“前辈太过悲观了。”林白笑着开口,“我等只需一步步往前,终有与无相前辈平视之时,继而或令这沙地能生出花朵。”
姜行痴微微点头,也不多言。
三人略作修整,便迈步往前。
姜行痴似是常来此地,他在前带路,熟悉的很。裴宁在中,林白殿后。
此处风势怪异得很,并非只朝某个方向吹,而是以某个中心为旋。
且越往里风越大。裴宁筑基前便来过,已见识了其中艰难。如今筑基已成,倒是轻松不少。
林白更是修淬体之法,风沙拂面倒也觉寻常。
三人虽未御空,却也极快。不多时便风沙愈盛,数丈内不辨身形。
沿途生灵极少,也只一些荆棘草和沙滚草。
待到入夜,风势便稍稍小了些,隐隐能见星月光辉。毒蝎沙蛇也出没其中,都是寻常之物,倒也不必担心。
如此行了三天,风沙愈大。三人也未修息半刻,更未遇到险情。
深入沙地已两百余里,无有人烟。
姜行痴停住脚步,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有沙坑,百丈方圆,深有十数丈。中有一枯干老树,落有三只沙鸟。
裴宁已认了出来,这是先前筑基之地。
只是已过了数年,却还未被风沙遮掩,属实神异。
林白与裴宁并肩,知她忆起旧事,便握住她的手,示意万事有我。
姜行痴看着那颗枯树,久久不语,也不知对前路迷茫,还是伤感于姜火等人之死。
过了许久,姜行痴下了沙坑,迈步来到枯树前。
沙鸟见有人前来,便盘旋飞起,口中嘎嘎有声,似是在震慑来者。
姜行痴也不去管,只来到枯树下,伸手触摸。
林白脖子里挂的那石牌温热更显,隐隐之间好似跟这枯木有了某种关联。
先前在无相旧居时,曾见那参天大树,悬挂星辰,远看高大无比,近看却不显声势。
两棵树一凝固与时间长河之上,只翠绿一团,好似入了画纸。一枯干老朽,屹立在沙地之上。
两者大不相同,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二者皆已屹立了不知多少年月,见证了多少光阴之变。
林白与裴宁看了一会儿,便也落下沙坑,走到枯树前。
来到近前,才发觉这枯树竟然抽出些许绿芽。沙地之中少见绿色,这枯木竟然逢春,着实奇异。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便闭上双目。
来到石盘之上,并无异状。顾大娘的狗链仍在,秀秀亦是担心,星河隐现。
无有吉凶之兆,好似一切如常。
睁开眼,林白看向姜行痴。
姜行痴往四周环视一眼,道:“岳兄,若再不现身,我便先行一步了。”
话音落下,便见远处有人御空而来,身后竟还跟着三人。
岳丰树落到不远处,他着黄色道袍,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林白。
有一老者落到姜行痴身边,其人着暗红袍子,乃是姜家金丹姜饮冰。
另有一年轻人,站在岳丰树身后,却也是熟人,正是何问药。
更让林裴惊奇的是,还有一女修。
那女修眉间点红,面上无悲无喜,着玄色道袍,乃是云霞宗八卦山之主曲成甲。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只觉头疼。
此行有个岳丰树就够忙活的了,没曾想还有个曲成甲!
不是说曲成甲出外远游了么?怎跟岳丰树勾搭到了一块儿?
林白与裴宁错开几步,也不出声,只是看着何问药。
何问药许是察觉到林白在看他,他便做出一副不熟的样子,又见林白盯个不停,便别过头,一副嫌弃模样。
做徒弟难,做岳掌门的徒弟更难。
林白收回目光,去看曲成甲。
曲成甲怀抱拂尘,并不看林白。
“岳兄,先前已说好了,怎又带了生人?”姜行痴皱眉问。
“曲师妹通命理之道,识阴阳之变,有她助阵,你我更能省些气力。”岳丰树背着手,很是淡然,“能请来曲师妹,我也是花了好些力气的。不比你,带了两个筑基,还要操心分神援救。”
“岳兄,我是得向老祖之命才跟你说了此事。”姜行痴面色难看。
“姜师兄,你与姚万山来探此地时,我又不是没来,怎这般见外了?”曲成甲出声。
“彼时事情已了。”姜行痴道。
曲成甲不语。
“别急,还有帮手。”岳丰树话音一落,天上盘旋的三头沙鸟便被一道剑光斩去,两个人影落了下来。
乃是天池派掌门刘天河,还有散修秦忍松。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皆是无语。一个岳丰树,一个秦忍松,两个歪脖子树真是又混到一块儿了!
姜行痴更是皱眉,面色难看的紧,“岳丰树,我是得向老祖之命才跟你通告此事。向老祖做中,你今日才能来此,怎你欲要反客为主,躲我入门之法么?”
“非也。”岳丰树微微摇头,很是诚恳道:“我只是想多几个帮手罢了。”他指了指曲成甲和刘天河,笑着道:“姜兄,多一人便多一分力。你是发掘此处之人,若有所得,必为你先。”他说着话,又朝桥山派方向行礼,道:“老祖做中。”
姜行痴沉默良久,竟缓缓点头。
林白看着姜行痴的背影,心说既然岳丰树等人都早早来了,怎你还拖了这么久?难不成是在等我这个小小筑基?还是说,你早就知道,已做了别的安排?
反正搞不懂,林白心中无有吉凶,便决定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