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这个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勤快了,不懂得大伙都懒时,自己最好一起懒的道理,所以哪怕她这样是为了讨大伙的欢心,结果也是不尽人意。
不稀奇。
一群人里头总有那么一两个活的很努力很认真也不会被接纳的人。
她倒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有些时候做错更好。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又累又没人领情,大伙面上敷衍着说两句话,扭头又觉得她是个奇怪的东西。
“要去看玄啸它们嘛?”
申椒看她在歇息时仍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叠着元宝,就去问了一声。
琼枝还挺高兴的,扬起笑脸点头说好。
牵着她的手跟她一块去了。
毛茸茸胖乎乎一坨又一坨的鼠,不看那尖嘴猴腮的模样,不听那吱吱不停的叫声,单单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它们才洗过不久,闻起来还带着一点儿皂团的香气。
玄有喜生了一窝小老鼠,可它不许人看,申椒隔着笼子数过,似乎只有两只,和它们小时候一样难看,但是比它们小时候更胖一些。
“越来越丑了,还是仓中鼠漂亮些,”
琼枝叹息一声,把僵在她手里的玄有禄递到笼子边,指着里头的玄有喜和它说,
“看,这是你的妹妹,窝里是你的孩子,打个招呼吧。”
玄有禄没动,且一声不吭,琼枝也不在意,抬起它的爪子摆了摆,憨声憨气的说,
“你们好呀,回头一起出来玩吧,我们一起去偷点心渣渣。”
她自娱自乐,玩的还怪开心的。
申椒把点心掰碎了喂给它们,口出恶言道:“它们像长毛的大地瓜。”
琼枝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玄有福最像,它太胖了,还不爱动。”
要么趴在笼子里,要么出来往人身上趴。
“它太瘸了,估摸是拖着一条腿走很别扭。”申椒多少有些怜惜这个小胖子。
“好歹还有命在,”琼枝宽慰道,“猫爪逃生,也算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那倒也是。”
“有寿就很苗条。”
“它嘴巴太挑。”
“有财漂亮点。”
“可它有点笨。”
“一窝歪瓜裂枣。”
“唉,”申椒叹息,“公子很喜欢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琼枝说:“好歹它们不会互相乱咬,那些仓中鼠可没少打架,同类相食的事情不少,一不留神就只剩脑袋和皮了。”
“鼠都一个样,或许是它们没机会……”
申椒可没忘了这些小东西爱拿她磨牙的事儿,没想到长大些反而好了,就是还爱呲牙裂嘴。
申椒瞥了眼正呲牙的玄啸一眼:“我觉着它听懂了。”
“看着像是不太爱听呢,”琼枝哄骗道,“不要气了,没有说你们。”
玄啸一点儿没信,还扭头啃了啃琼枝伸过去摸它的手指头,怪疼的,但皮都没破一点儿,很牙下留情了。
薛顺晚上回来时,琼枝还把这当趣事和他说起。
薛顺挺爱听这个的,但还是免不了说话难听道:“该,谁让你们去惹它们,真咬坏了也是自找的。”
琼枝有点儿不知如何对答,下意识看向申椒。
申椒解围道:“奴婢说的也是实话嘛,早知该把它们耳朵堵上。”
“哼,行吧,”薛顺斜她一眼,“最好把我耳朵也堵上,这样你们说我什么也不用背人了。”
“奴婢不敢。”
“不敢就怪了,打量我不知道呢。”
薛顺看着是又不高兴了,申椒还以为他会再骂上几句,结果竟没有,还岔开了话茬道:“让你们买药,买回来没有?”
他摆弄了一下手上染了墨的白布。
琼枝忙道:“已经买回来了,分给姐姐们涂过了,剩下的在这里。”
她从一个匣子里将药翻出来。
“奴婢给公子也上些药吧。”
“也好。”薛顺垂着眼想了一下,把手递过去,看着琼枝拆掉白布帮他上药,感觉……细小的伤口有点儿疼。
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感觉。
薛顺松了一口气,抬眼去追寻申椒的身影,正看见她背对着自己将扎河灯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吃饭的圆桌上。
仍穿着绿色的衣裙,梳双螺髻,系的丝绦也是翠色的,除了一根发簪,一对珍珠耳坠,和手上镶着玉石的戒指以外,再没别的饰物,烛火昏昏下她扭过身……
薛顺:……我还是看看郎中吧。
他扭开头,心里还盘桓着一句诗——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琼枝看看申椒,又看看他,簇了下眉,手下忽然用力了两分。
薛顺轻嘶了一声,回头望过来,快要愈合的一道伤痕又冒出了血珠。
琼枝惊慌道:“公子恕罪,奴婢愚钝。”
“算了,下去吧。”
薛顺没心思计较。
申椒正要上前,却看到琼枝给她使了一个眼神,像是在叫她出去。
申椒想了想便没有上前,站在原地问道:“公子,奴婢今日可以抄写?”
“不必,”薛顺用帕子按着伤口道,“你自去忙吧。”
“是,”申椒屈了屈膝,这才出去,任由琼枝把她拉到厨房,关了门窗,才不解的问道,
“什么事呀?你这急急忙忙的,难道是没饱,还想偷吃点儿什么?”
“吃什么呀,姐姐快别玩笑了,出大事了,”琼枝满面急色,紧抓着她说道,“公子看上你了!”
申椒:?
“啊?”
“啊什么呀,我说真的呢,就刚刚……姐姐你是没看见他瞧你那样儿,眼珠都快镶到你身上了,你一回头,他连脖子带耳根刷的一下就红了,脸跟抹了胭脂似的,一下子就把头拧过去了,这不是看上你了,还能是什么,我就知道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好色之徒!”
她气愤愤的剁了下脚,咬牙切齿的,似乎想弄死薛顺。
申椒却没怎么慌张,而是恍然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难道他做过什么?”琼枝从思绪中抽身,瞪大了眼看她。
申椒摇头:“放心吧,他什么也没做,就是个有心没胆的。
我说他怎么怪怪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申椒轻笑一声,嘀咕一句,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反而说,
“我记得晚饭还剩些酥肉,来都来了,咱们分着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