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木道人怒急看准周奕手掌吼喝一声:“看掌力!!”
手掌朝袖下一按,气劲聚起登时道袍鼓动如帆,眨眼踏着青石板越过两丈!
那蒲扇般的手掌迎面拍来,周奕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眼前一晃已见对方掌纹逼近,好在木道人已经不知不觉中计,含怒之下没运招法,只是蛮较力道。
周奕只管运转心法,与他对掌!
霎时间劲风扑面,一股巨大力道冲入体内,只觉自己像是寿堂上的烛火,随风摇曳,无根可立!
危急关头,周奕运转师父所引导的脚勾石锁法门。
这时将矮胖道人的掌力当做外力,便如同那晚的石锁,脉气从两侧俞府穴逆贯足少阴肾经。
当时搬动气血卸去石锁重量的那种轻飘感觉又一次涌现。
矮胖道人的狂暴气劲消失了!
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周奕,反借对手力道扎稳脚跟,将其沿双足涌泉穴卸出体外!
矮胖道人的内家真气非同小可。
卸出这股劲力已至周奕极限,真气冲击脉络,体内承受难以言喻之痛,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气的霸道,只得苦苦支撑。
背后冷汗涔涔,而那矮胖道人则是大吃一惊!
‘不对,不对!’
‘泥牛入海,道爷的真气哪里去了!?’
他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况。
此时知道对方不是招摇撞骗,心下怒气大减,又凭空生出危机感来。
出于学武之人本能反应,木道人感觉不对直接撤掌一个翻身跃到一丈开外。
旁观之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们只看到矮胖道人凶悍出掌,可太平天师岿然不动,二人一触即分,到底谁胜谁败?
下一刻...
随着曹府大院中的周奕挪动脚步,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蓟念桃站在父亲身边,表情精彩。
眼见大院青灰色的石板中,两个脚印深深嵌入!
又是太平奇术,绝计作不得半分假。
“原来如此!”
曹家二郎君双手一拍,满目赞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祖父要对这位周天师如此客气。
先前的‘燃木指法’,这次又是一门没见过的诡异武功。
那木道人往前一步,二目瞪着地上的脚印。
他的怒气此时已去了七七八八,呼吸却又急又短,摘下酒葫芦想喝酒,可是空空的葫芦一口酒也没了。
生闷气哼了一声。
却见周奕忽一拱手,朝他说道:
“西汉《淮南子·览冥》中记:夫全性保真,不亏其身。直道修身养性,根本之处是要保持本性,方能与道合真。
道长与奸恶为伍,却对其包有鄙弃,既然不合全性之道,为何要逆性而为呢?”
这一辩由不得木道人沉默了。
他确实看不起巴陵帮的作为,若否认周奕的话,等于否定了内心,也就是否定了自己继承的汉时教义道统。
若连自己的道统都坚守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指摘太平道?
本以为雍丘太平道之承只是江湖方士,坑蒙拐骗,哪知对方果有传承,且对自家全性教义都了然于胸。
‘唉,栽了,道爷栽在一个小辈手中。’
木道人心中拔凉很不痛快。
“你赢了。”
虽不甘心,但还是瘪出了这句话。
说一句是说,说两句也是说,木道人接着问:“你将我的真气全化在了青砖上?”
周奕心中一动,对方似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加之对方武功甚高,于是话语柔和许多:
“正是,但道长两成功力便能深印青砖,内功造诣非我能及。
若我师父见了,也会赞一声好内功。”
这个台阶给得舒服。
木道人随意晃着酒葫芦嗯了一声,有些受用,于是也点评一句:
“西河浑元派的武功也讲究化劲,但就算是掌门人马守义也休想将我的真气化到这种程度。”
一旁的吴观澜听罢,顿生不满。
岂有此理,两个混账,怎么扯到我家掌门身上了?
木道人瞥了他一眼,“怎么,吴长老,你觉得贫道话语有误?”
吴长老心中将他大骂,表面却悻悻不说话。
“哼,回去和马掌门说一声,贫道吃了你们一顿酒饭,却惹了一身骚。今日出这一掌,两不相欠。
往后不要再找我,省得旁人误会。”
木道人说完,压根不理会吴观澜的反应,我行我素又朝周奕问:“你这门武功是什么名堂,传自哪门经卷?”
木道人忽然发起学术交流。
周奕脑筋急转,朝道承上瞎扯一通:“我太平道深治《老子想尔注》,内阐五星顺轨,客逆不曜。”
“乃岁星、荧惑、太白、辰星、镇星,所谓顺轨为常,逆行为变。”
“故有...斗转星移!”
木道人心神大震。
“斗转星移...”
他点了点头,跟着念了一遍,他自有道承,理解当然不一样,却更感震撼。
“坎离匡廓,运毂正轴,这才是五星顺轨,一旦客星逆行,岂不是暗合阴阳?此功观摩星斗,立意甚高,非同小可。”
“虽然这小子武功不高,却能让我栽一个跟头。”
“不妙!若角悟子用这斗转星移,即便我全力出手,恐怕也胜算不高。今日已丢了丑,若再败走夫子山,那可就成了大笑话。“
“是了,等道爷想到破解之法,再寻这师徒找回面子不迟。”
矮胖道人暗自点头,心念至此,退意大增。
当下扫过周奕一眼后,一个飞身上到院墙,把曹府屋瓦踩得咔咔乱响,瓦块飞蹦,大步朝外走去。
众人晓他凶悍,脾气古怪,没人敢拦。
“周天师,我们两家或许有些误会,但这都是下面人搞出来的。待我今日回禀掌门,请他老人家出面将误会解除,以免影响两家交情。”
吴观澜选择退让,周奕此时也不想逼得他狗急跳墙。
“那就劳烦吴长老带话。”
吴观澜道声告辞转身就走,赖长铭也跟着浑元派的人一道离开。
周奕稍作应酬,也在众人簇拥下上了马车,直朝夫子山去了。
门口有多人遥望马车,瞩目送行...
“祖父,吴观澜如此扫我家颜面,您怎一直放任?”
内堂静处,曹承允面露不解。
曹芮年神态平和:“承允,我曹家终究是商贾之家,须得看清形势,更要遵循世道之变。
浑元派与巴陵帮沆瀣一气,那巴陵帮又与宇文阀有关,鹰扬府军就在路上,我们怎能招惹?”
曹承允追问:“那梁皇后人过我曹府,又与此有关吗?”
“当然。”
曹芮年道:“此人是许玄彻手下,却自称尊了梁皇后人之命,他们看中的乃是太平道教义,你该明白了吧。”
“许玄彻...”
曹承允沉吟片刻忽然想到:“如果我没记错他该是岳州旅帅,属于步兵校尉董景珍麾下。
哼,这梁皇后人与隋朝官将勾结,倒是野心勃勃。
不过,若论乱世英雄...”
他话锋一变,带着兴奋之色:“祖父,我曾与本派掌门见过密公,那才是真正的雄主!追随他的人,无不是世间翘楚!
此番密公正历坎坷,但天降大任,必劳其身,我曹家应果断出手,鼎力相助!”
“哈哈...”
曹芮年溘然一笑,“二郎啊,华山派韦掌门虽是冠绝一方的高手,他之见闻,你得细听,却不能全信。
曾有冯谖语孟尝君: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
我商贾之家,怎能一抛所有,不避其险?”
曹承允沉思数息:“您的意思是?”
曹芮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他手中。
“明日你去一趟夫子山,将此信送给周天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