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阔没有盲目追击,而是拉过山猫让他去查道观的现状,让其他人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和铁矢的数量,这次进山虽然已经带了很大的基数,但是消耗太大,在无思寨就射了一万多发,所以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大玉,这道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来得及跑的和被咱们堵回来的不到五百人,四处还有一些散落的兄弟们正在找,伤的也有不少,大概一百多。咱们兄弟还有不到二百三十人,二十几个受伤不能走的,刀盒损失了一些不多,连弩多出来五六十套,墙那边有些箭矢应该能用,不过云锦说凑不到五千。”山猫报告着他知道的一切。
有了数据就好做安排,二百人分出一半驻守惊涛楼,得防着老盘口子的人马反扑,无思寨一把火给烧了,剩下的人不够前往鸿文洞,更没有力量去同冯慎汇合,不能再丢弃这最后一个庇护所,毕竟他们需要这里的补给,由于在惊涛楼耽误了大量时间,粱四儿那边肯定找不到自己了,现在只能期望他们不要碰到乱匪才好。
多出来的连弩全部毁掉,留下单云锦、赵力和唐鹤修筑院墙还有二楼的火炮,单云锦身手了得,有他在那些俘虏没谁敢冒头,赵力机灵,道观有他在警觉性就高,至于唐鹤,在郝家大院里的伤还没好利索,曹阔不能让跟着自己的兄弟再出事了,余下的人他全部带走,继续追击楼海山。
王富河一手盾一手火把第一个进洞,岩石上凿有石阶,一直蜿蜒向下,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暖和许多,走出不远,山洞豁然开朗,宽约五丈,高有两丈许,有些地方甚至更高,这里竟然是一个天然洞穴,有一眼温泉在静静的流淌。
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这么好的一个去处居然是惊涛楼藏污纳垢的地方,洞里全是女人,有的蓬头散发,有的衣不蔽体,有年纪较小的常年不见阳光头发已经枯黄,他们对进洞的男人没有丝毫反抗和遮蔽,眼神也很麻木,想是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众人就这么端着钢弩在她们之间穿行,越往里面走曹阔越是心惊,在一个开阔处居然还有个不大的二层建筑,这里显然已经成为土匪们胡作非为的场所。
在大家检查过这里没有敌人藏匿后,继续向前走了两刻钟才听到有人哭喊,光亮渐渐充斥洞穴,他们终于看到出口了。
正在哭泣的是几个衣衫华丽女人,看穿着应该都是惊涛楼头领们的女人,她们没有勇气踏出洞口到冰天雪地里逃命,只能驻足在这里悲伤,有一两个反应快的希望能够得到新主人们的赏识,却被王富河全部捅死在当场。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嗨普密!久久卧!”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有的甚至直接朝上面射击,打的岩壁火花四溅叮当作响。
“住手!”
曹阔喊住众人,向上仔细观望,这才发现洞口有一条铁链,一直通向洞穴上面,一个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的男人露出两只蓝色的眼睛,他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慢慢从上面滑了下来,全身包裹着破布和树皮,双眼深陷一脸病容,一只脚被铁链拴着,可能是因为怕冷才躲到上面。
男人慢慢跪在地上乞求着:“带握走吧,帮帮卧,卧知道尼们在照的那些人,卧知道他们的去向。”
“有脚印,我们自己找得到。”王富河上下打量这个异类。
“NO,NO,马上就要气风勒,恨大,大雪恨快会掩盖一切,尼们照不到的,卧知道,尼们需要卧。”
看这个老外如此笃定,曹阔终于开口:“Talk about yourself。”
“卧叫艾文,艾文·查尔斯,来自伦敦,哦,那是一个较做英格兰的国家,卧是易个牧师,哦,哦,哦买噶的!You can speak English!”
这个叫艾文的老外发现曹阔会英文,激动的差点扑到他身上感受一下家乡的温暖,但山猫和王富河不知道他和曹阔都交流了些什么,很快将利爪和钢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在他狂喊“不摇鸡动”后,曹阔让人砸开他的脚镣,给他酒和食物,决定带他上路。
走之前,艾文把死去的几个女人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全都裹在自己身上,又爬到上面拿了一本书放到怀里,王富江怕他藏有武器对曹阔不利,拿刀硬逼着抢过那本书,见里面没有藏东西就扔在一边。
那是一本破旧的圣经,只是书很薄,曹阔上前捡起来翻了翻,只有新约部分,递还给他道:“留着吧。”
艾文很感激,更多的还是激动,眼里闪烁着神圣的光芒:“上帝与你同在,金。”
“阿门。”曹阔想起了母亲,随口答道。
“买噶的,金!你知道上帝,你信奉耶稣?还是圣母玛利亚?……”
“艾文。”曹阔受不了这个话痨没完没了的啰嗦,冰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凝视几秒以后道:“追上前面的人,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不停的讲耶稣的故事,从创世纪开始。”
艾文终于冷静下来跟在曹阔身后道:“对不起,金,他们把我像动物一样拴在这里很久了,我一度以为上帝忘记了我,可是你来了,金,你就是天使,你知道的,哦,我很激动。”
见曹阔没有反应,艾文终于重归正题:“他们人不多,只有几十个,其中一个头领受伤了,他们不会向西,因为西面是无穷无尽的大山,他们一定会往南走,那里有一条十分危险的小路通向东面,可以出山。”
这里已经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了,本地人都未必知道的小路他一个老外怎么如此清楚,处于小心,曹阔不得不问一嘴:“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不笨,逃过两次,那条路就是我最先发现的。”艾文道。
“那你怎么没有逃掉?”曹阔好奇。
“本来是跑出去了,但是在树林里迷路了,又被他们抓回去了,所以才会被拴在那个洞口……”
艾文·查尔斯是个传教士,和曹阔母亲一样信奉的是耶稣,曹阔通过使徒信经证明了这一点,不过这家伙运气太差,来到大明没多久就被劫了,因为长得不一样没有被杀掉,而是作为“外国名犬”被养在洞口。
他说的对,山里果然起风了,飘风杨雪吹的人都抬不起头,但这些都难不倒大家,纷纷抽出面巾裹在头上遮风挡雪,艾文照猫画虎在身上撕了一块花布扎了两个眼儿蒙在头上,效果基本一样。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艾文说的小路,曹阔上前一看,这根本就不能算路,仅仅是山崖上的一个错层,一个人侧着身子贴着山壁堪堪能够站下,因为风大这里存不住雪,新鲜的脚印还在上面,说明楼海山他们就是从这里走的,他们是要去东面与老盘口子的人汇合。
“大约一箭之地。”山猫搭了个手篷望了一眼。
天黑前必须过去,否则这条路就没法走了,决不能让周雄白死,曹阔不怕这条路艰难,他最担心的是对面有人,如果用强弩守在对面,他们要过去就千难万难了。
但事到如今不上也得上,他将长弓挎在肩上,接过一个刀盒提在手里走在最前面,让大家拿出长绳一个穿着一个贴着山崖走,风大的时候就停一停,绕过一个半弯,又往前挪了十几丈的样子,他终于看到了对面,但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有人。
“太行大玉!果然了得,我高山大鹏输的心服口服,我那儿子已经先我一步了吧?”郝含章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慢慢燃起一支火把。
他好像受了伤,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在没摸清状况之前,曹阔不敢贸然上前,停在悬崖上喊到:“他还活着,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若是等不到,岂不是要冻死在这崖边?”
郝剑呵呵的讪笑几声:“他不会活太久,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虎头蛇尾的人,否则不会答应去老盘口子杀虎,所以我赌你一定会来,是那个洋人带你们来的吧,也好,就让我送你们一程,让高山大鹏给你们头前引路!”
郝剑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在火把上点燃,然后高举在空中。
望着溅射的火花,曹阔一下子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他手里拿的一定是火药,只要一炸,这山上的雪必然崩塌,他这是要用雪崩让所有人都葬身于此。
危机关头曹阔大喊一声:“兵工铲!”
他迅速弹开藏兵匣抽出兵工铲插在脚下的岩缝里,然后用两臂挂在上面,让双脚悬在半空,一只手提着盾牌斜搭在头上顶着山壁,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也开始照着他的样子做。
一个接着一个的盾牌搭上头顶,在火药的爆炸声中,郝含章残破的身躯被掀上半空又坠向山崖,大雪轰鸣而下,犹如郝含章最后的疯狂,追随着他奔向地狱。
巨大的冲击力险些让曹阔丢了手里的盾牌,好在他们的位置并不突出,经过漫长的等待,“巨兽”终于放弃了它即将到手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