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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反击

    其实那时候马波对吴岳的感觉还不能说是爱,只是喜欢。她觉得吴岳跟她哥哥马一立不一样,用她的话说就是,吴岳有“野性荷尔蒙”。她尤其喜欢吴岳的笑容。吴岳笑起来一边嘴角歪着,坏坏的,跟日本电影《追捕》里的高仓健似的,很有男人味儿。有一次马波跟马一立说,要是打个比方,你是块狗屎,石八达是个臭鸡蛋,吴岳就是一只老虎。

    马波这么说,也有道理。马一立不但胆小如鼠,还贱里贱气的,嘴碎,爱占小便宜,院儿里的小孩吃冰糕都躲着他。

    石八达有点儿人常说的“蔫坏”。比如,他站在一个同学的左边,从后面用手打一下那个同学的右脸,然后背着手,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再比如,他坐在座位上,有女同学经过,他偷偷伸脚绊人家一下,再装作吃惊的样子过去扶人家。有同学私下里嘀咕,石八达是个流氓,长大了是块坐牢的“好料子”。

    吴岳的小名还真叫老虎,是他爸爸给起的。老吴说,这个小名有深意。具体是什么深意,谁也不知道,老吴是个很深沉的人。

    吴岳他爸爸刚去世,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吴岳说,他爸爸的死他记在一个人的头上,这个人是纺织局的李书记。

    石八达他爸爸说,闹动乱那些年,老吴被李书记整出了肝病,一直没好,最后发展成了肝癌。

    老吴死的那天,吴岳一滴眼泪没掉。

    在火葬场,吴岳对石八达说,他将来要“混出个人物来”,给他爸爸出气。具体混成什么“人物”,吴岳也说不明白。

    胡同里,马一立蜷在墙角发傻。石八达被汤海等人打倒,在地上翻滚着躲闪踢向自己的脚。

    胡同里发生的事情吴岳不知道,他被马波攥着手,想抽回来又有点不舍,不抽回来又感觉难堪,脖子胀得像个皮筏子。

    一个女同学跑向马波:“波,你哥哥在胡同里让人给打了……”

    吴岳让那个女同学看住马波,拔腿冲进胡同,手上拎着的书包直接抡向汤海的脑袋。

    汤海躲开吴岳抡过来的书包,飞脚踢向吴岳,腿被吴岳抓住,就势一别——汤海横着身子摔到墙根下。

    石八达要去拉还跪在地上的马一立,那帮混混扑向石八达。

    吴岳横身挡在石八达身前,剑指一横混混们:“想死的,一起上!”

    混混们往前涌一下又涌回去,似乎被吴岳的气势吓破了胆。

    一把匕首从后面猛地刺向吴岳。与此同时,石八达出脚——汤海的脖子中脚,直挺挺地跌在地上。石八达跨前一步,一脚踩住汤海握刀的手,吴岳的脚随即跟上——汤海的脸被吴岳的脚结结实实地跺了一下,血光四溅。石八达拉开还要去踹汤海的吴岳,朝胡同口努努嘴,促声道:“马波来了!”

    马波跑进胡同,不看吴岳和石八达,扑到跪在地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马一立身边,蹲下,抱着他哭。

    汤海爬起来,捡起摔在墙根的匕首,边胡乱挥舞着边往胡同口跑。胡同里,那几个小混混早已跑没了影。

    这回可是惹下大祸害了!上次石八达就担心汤海挨了打,把事情告诉汤山,汤山会来找他们报仇,看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石八达下意识地弯腰,摸一摸自己的两根脚筋,怀疑不出几天自己就会变成瘸腿。

    心一懔,石八达就跟吴岳和马一立提议说今天不去上学了,“观察观察敌情”再说。

    马一立也担心这事儿,没等吴岳表态就窜了个没影。

    吴岳本来也想暂时躲一躲,见马一立这么没有出息,甩开石八达,去了学校。

    马波跟在吴岳的身后,就像得胜班师的穆桂英。

    课间休息,石八达想到汤山的凶猛,摸摸自己的脚筋,顿有魂不守舍的感觉。

    吴岳把石八达拉到一个僻静处,瓮声瓮气地说了这么一段话:两个人被狮子追,一个人心想,我跑不过狮子,还跑不过你吗?另一个人说,狮子追上我,不一定吃我,也可能把我咬死了再追你。于是,俩人不跑了,回头跟狮子斗。石八达明白吴岳的意思,有点害羞,又不完全是,说句“瞎掰”,怏怏地出了校门。

    吴岳瞅着石八达的背影,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得这么畅快。

    在公园,石八达找着了灰头土脸的马一立,埋怨他不像个爷们儿,挨一顿打不算啥,学狗叫太丢人了。

    马一立的脸红了半晌,最后哼哼唧唧地解释道,我这是“斗争策略”,好汉不吃眼前亏,“留着柴火蒸饽饽”。马一立本来想说的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从小就瞧不上石八达的理解能力的马一立怕他不明白“青山”是谁,“柴”指的又是什么,干脆就用了这句浅显易懂的话。

    马一立这么一“点拨”,石八达还真是一下子就明白得“透亮”。

    石八达琢磨着,马一立说得有道理,一只落了单的羊,总不能硬着头皮去跟狼比试谁的牙齿更锋利吧?

    说起汤海会不会把他哥哥搬出来来收拾他们,马一立哆嗦得像一个打蛋器:“会啊,会啊,怎么不会?”

    “那要是他挨个把咱都打死了,咋办?”石八达故意逗马一立。

    “没我啥事儿吧?”马一立的眼前乱棍闪烁,脑海中有山河破碎的感觉,颤着嗓子说,“我没动手,动手的是你和吴岳……”

    石八达猛地一跺脚:“事儿是你引起来的!”

    “哎哟妈呀……”马一立拍拍脑门,瘪瘪嘴,挨了一闷棍的狗似的尖着嗓子着哭了,鼻孔下吹起两个大鼻涕泡儿。

    “瞅你这点儿成色,”石八达推一把马一立的脑袋,笑道,“这事儿你别管了,天塌下来,有我和吴岳顶着。”

    “吴,吴岳……”马一立用袖口擦一把鼻涕,一脸担心地看着石八达,“汤山不会把吴岳杀了吧?”

    “被杀的是他!”石八达一哼,甩手就走。他太了解吴岳了,吴岳不敢杀人,但是谁想杀他,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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