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扛着镐头从菜园子出来。
“搁二里地都听着你吵吵了,一天到黑滴瞎吵吵啥!”
“死……哎呀老赵,我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闺女闺女不争气,儿子儿子不听话……我给你老赵家生儿养女滴,就落了个这下场呀,我还不如……”
“行了!还不快去做饭!”
老赵一喊,老赵婆又没电了。
与此同时,赵富贵和赵燕进了屋子。
“姐,你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啥好东西?”
“你瞅瞅就知道了。”
“啊?富贵,你哪来这老些钱?你跟着二蛋他们去偷东西了?”
“才不是偷的,这是我姐夫给的,哦就是罗易,我易哥。”
“他给你的钱?他哪来的钱?”
“下晚的时候俺们搁村场院那边卖野猪又,你不知道?”
那时候赵燕就在南河套洗衣服,哪里会知道这件事。
“哪来的野猪又?”
“我易哥打的,俺们一块跟着去的,那家伙的,我易哥老牛逼了哎……”
赵富贵有声有色描述着山里打野猪的事。
当然,他并没说自己和二蛋几个人被吓破胆的事。
赵燕听得心惊胆战。
打猎,那可是猎户才敢干的事!
“姐,这钱给你,扯块花布做身衣裳。”
“我不要……”
“啊呀你拿着,我明天还跟我易哥上山,还能赚不老少钱呢。”
“那行……我就拿着了。”
赵燕想扯块布,给罗易做件衣裳。
次日一清早,罗易背着背筐来了赵家。
老赵婆拿着把扫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手里拎着一捆纸钱的罗易。
“你要干啥?你个死盲流子,一大早上的晦气谁呢!”
“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你怕啥?”
“你你……”
老赵婆心虚,眼神恍惚,却也仍旧两只手死抓大门板,拦着不让罗易进。
“干啥呢,人家昨天还送那老些又过来,你咋连门都不让进?”
老赵从屋里出来,怒斥老赵婆,瞥一眼罗易手里的纸钱,便去把赵燕叫了出来。
看着这俩小年轻出了门,老赵狠狠瞪了老赵婆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老赵婆看看罗易和赵燕的背影,再转头看看老赵刚刚关了的房门,两条眉毛拧到了一起。
“难不成那又真是姓罗那盲流子送来的?”
十几斤肉,有肥有瘦,最少也得十来块钱!
前几天刚拿了一百块钱给赵家,那钱的来路就不清不楚,现在那小子手里居然还有钱买肉?
“这臭盲流子哪来那么多钱?他手里是不是还有钱?”
这一刻,老赵婆甚至都想反悔老王婆来说媒的事了。
不过一转念,又觉得罗易就算是手里有俩钱儿,也不是什么好来头。
而且还是个盲流子……
“小鳖楔的,差点叫你给唬了!”
与此同时,万吉村北后山坟茔地。
“罗易,为啥这时候给我妈上坟?”
赵燕也是在心里翻腾好几下,这句话才问出口。
昨天小梅跟她说的话,还在脑子里跳动。
她也纠结了半晚上。
“今天是母亲节,以前你给大娘上坟也没摆过像样的贡,从现在开始,咱只要来上坟就把贡给摆了,都补上。”
东北逢祭祀日给故人上坟,都有摆贡的讲究。
三个盘代表顺利,五个碗代表吉祥,七个碟子代表幸运。
大户人家除了三盘五碗七个碟之外,还会有九样点心和水果,代表着故人在这个家族里的尊贵地位。
以前赵燕给她母亲上坟,就连纸钱都节约得很,更别提摆贡品了。
“啥是母亲节?”
“就是……国际上专门感谢母亲的节日……”
罗易一边说着,便将背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
三样水果,五样荤素搭配炒菜,糖块点心馒头共七样。
“大娘,这贡摆晚了,别嫌弃……有我在,以后指定不叫燕子受委屈……”
话虽简单,却是罗易当着赵燕故去的母亲,对赵燕的承诺。
赵燕内心翻腾,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上完坟,回去的路上,赵燕心里又复杂又纠结。
她很想对罗易再主动一点。
或者干脆像小梅说的那样,找个机会去大杠山上罗易的窝棚里,去钻他的被窝。
可偷瞄着身边这年轻俊朗的小伙,一股自卑感又涌了上来。
她今年二十五了!
在这年代的东北,就是别人口中的老姑娘。
老姑娘这个词看似没什么问题,实则是这年代的人对嫁不出去的女人的嘲讽。
而罗易这么年轻……
“我就不进去了,老赵婆要是再偏偏嘴说难听的,就叫富贵告诉我。”
到了赵家门口,罗易说道。
“对了罗易,你真去山上打野猪了?”
赵燕说着,下意识摸摸衣兜。
那里装着昨天赵富贵给她的五块钱。
“嗯。”
“那玩意拱人,以后别打了。”
“嗐,不就个野猪吗,我搁大杠山那住了十年,还怕那玩意?”
“那……”
“行了,别瞎寻思了,回去吧。”
罗易笑笑,转身走了。
准备回大杠山下,路过场院的时候,就看到老刘正对着一群人比比划划。
“张老弟儿,你瞅瞅我这毛皮,一堆一拉滴,咱可是专门干这营生的,就不缺这玩意!”
老刘知道收毛皮的张得旺今天来,特意早早就把家里的猎物毛皮拿到了场院上。
目的就是想让村民们看看,他老刘才是万吉村最厉害的猎人。
刚才正跟张得旺聊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围过来不少村民。
老刘瞥眼间看到路上走过来的罗易,便翻腾起自己的那些毛皮货,拉着张得旺高声介绍着。
“啧啧,还真是不少呢,老刘你不愧是个老猎手啊!”
张得旺抿嘴表示佩服。
村民们看到那么多毛皮却是心态各不相同。
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看着老刘一脸得意的在那显摆看着来气的。
“那是滴了,我可是专门干这个滴,几十年了,不像有些人瞎猫创上个死耗子,逮个野猪就已巴撅天上去了。”
“谁呀?他说的是那个盲流子小罗不?”
“哎小罗那不是来了……”
这些人的话,罗易听得清清楚楚,却并不想理会,打算绕过场院,却被老刘一把给拦住。
“啊哟,这不是昨天弄了个野猪滴小盲流子吗,这是干啥去?”
“呵!”
看着老刘那浑身二两贱肉嘚瑟的不轻,罗易就只淡冷一笑。
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转身要走,却又一次被老刘拦住。
昨天罗易让他丢尽老脸,今天必须要把这老脸找回来!
“走啥呀,这急着往山上跑,咋滴寻思还能再碰上个死耗子?”
“小罗呀,盲流子就该有个盲流子样,别一天到晚搁那瞎寻思。”
“你想赚钱,那也得有那个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昨天是你祖坟冒青烟,你还寻思回回有那命呢?指不定下回再看着你,就在那野猪肚子里,隔天就变成野猪屎了!”
老刘拦着罗易,好一顿输出,村民们在旁边看着听着,悄声指指点点。
他们昨天虽然都占了便宜,从罗易手里买了便宜野猪肉。
但这一刻,所有人却都觉得老刘的话说得有道理。
打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这时候,村民们都将目光落在了罗易的身上。
都想看看这个小盲流子,到底听不听劝。
但这时候,罗易却是嘴角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瞥了一眼老刘,笑呵呵地说道:“老刘,你挺飘啊!”
“你个老东西,要是没那俩瘪咔咔的溜溜坠着,你怕不是能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