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老何必要把晚辈架在火上烤,晚辈如何能是.”
固然这回轮战堪布之事被不少亲近州廷的后起之秀视作进身之阶,但康大掌门到底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性子。
只是这畏缩之言才临到嘴边,康大宝便就看得钧天禽目光一横,便连其后的费南応亦在对自己施以眼色,他便晓得这话定不能说出口了。
这老鸟在费家的地位可是不输于费叶涗这位掌家人太多的,若是被它认作忤逆、再随手将自己打杀了,那可真是寻不到地方能讲道理。
“怎么?”
“晚辈定全力而为。”
“好,若敢藏拙、虚应故事,看回来过后,老祖我扒不扒你的皮!”
钧天禽放下狠话,又厉声交待一句:“将这校场给我费家芝兰让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要怎么打老祖我的脸。”
围看的几位金丹面无表情,场中一应筑基则是神色各异。
费恩行与康大宝,一人骑虎难下、牙关紧咬;一人连叹数声,持戟而立。
待得二者次第入场,校场外的一轮是也开始鼓噪起来。
“依诸位道友看来,这费家宗老到底是要给费恩行扬名,还是让后者借此机会,好生教训一通他家那悖逆女婿?”
“不好说,去岁那岙山七杰结义时候的盛况我家也有人曾去观礼,我那族兄回来时候,只说当时各家芝兰锦绣齐聚一堂,端的是百修道贺、千祥云集。
据闻七杰斗法时候,更是炫光夺目、目不暇接,但其中却属费恩行门第最高、功法最妙。若不是那杨家嫡长假丹修为实在精深太多,这才高其一筹。若不然,这费恩行才该是要坐稳岙山七杰之长才是。反观他家那女婿,倒是相貌平平,不似能胜的样子。”
“这道友可别忘了,可别忘了,那重明宗掌门前些年辟土时候可是能抗假丹的。”
“他现在也不过一个中期真修,这传闻如何能信?多半是因了知兵之故,这才引门下弟子列阵相抗,侥幸未败罢了。
修行人中好些败类好虚言鼓吹,依在下看来,此事如此惊世骇俗,多半是三人成虎的夸大之词罢了,未有亲眼见过的事情,如可信得?
道友难道不曾听闻前些年还有消息传出,说那弘益门的薛伍丹主,是被这重明掌门一击轰杀的呢。何其可笑?!”
“勿论如何,当年在阵中阵斩两仪宗岳涪总是事实吧?!那可是金丹大宗出身的后期真修,这事情你可做得?”
“.我怎能做得,再说了某也只是言康大宝当敌不过费恩行才是,又没说此番他不该占得一席。他可是云角州廷中有数的知兵之人,过往战功也算显赫,现下我还难能比拟。”
“莫争了,莫争了,难道你们能比那些金丹上修还看得清楚?!噤声、噤声!要战了!!”
费恩行与康大宝一前一后迈入校场,一人握刀、一人持戟,相对而立,静默无言。
费南応想了一阵,还是未有开口。不过连他都想不通的事情,余下几个金丹自也难想得通。
可他们皆非此地主人,钧天禽这老鸟又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偏手上本事亦是了得,几个人捆在一起未必敌得过他一根爪子,是以也都不敢去攀谈。
不过他们一旁的费六婆婆见得此景、却是面色难看得很,壮着胆子挪步钧天禽身前,细声言道:“老祖,若一回是行儿这回输了,那我们费家颜面”
“什么若是,他哪能有半分胜算?这康大宝之前遭了南応所弃,倒是未有自暴自弃,反还更有进益了。只看他现下目蕴神光、眼含道韵,怕是都已将一门宙阶瞳术修到了精深地步;
而其体魄之凝练强横,少说也能当二阶下品妖兽;神识亦不晓得他是如何修炼的,只这等年纪,就已经能比寻常筑基巅峰修士;
加之其根基之深厚,便连我家阿弟出身的尚玉堂中,都寻不得几个同辈能与其相比。他若是真又得了几分袁不文那小儿的戟法真义,那便就能算得我费家的又一芝兰玉树了。将来只要打磨服帖了,也不是不可以资粮、赐其一个结丹前程。”
“老祖,到底只是个外姓女婿罢了,若是恩行败得太难看”
“住口,你这女娃娃好不晓事!自家子弟庸碌没得选,便连女婿选到好的了,亦不晓得栽培么?!”钧天禽语气倏地变得严厉许多,冲着费六婆婆训斥一通:
“费家下头怎么都是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张口门第、闭口出身,若真那般芥蒂于那门第之见,何不都把家中那些夫家差了的女儿都送到普华庵里头去做姑子?!
今日便算是费恩行败了,那也是我费家女婿胜了我费家儿郎,又何谈颜面尽失一事?门户、门第,便连坐在金銮殿里的匡家人,亦都晓得招揽外才呢。
若是他们也都跟你一样愚笨蠢钝,大卫宗室如何能多一个沈灵枫这般亲近仙朝的真人相辅!就你这脑壳,也能代掌歙山堂二甲子?怨不得教得出敢当众忤逆宗老的后人来。”
这话却是说得有些重了,费六婆婆被喝得面色惨白,似连鸠杖亦都把持不住,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脚跟。
只是挨过这声诘问过后,这老妇倒是再不敢言,只俛首紧扣着鸠杖上头的金扣,显露出此时她心头并不平静。
这处异动自是将远处几名上修的目光招来,费南応不好不打圆场,当即围拢过来劝慰道:“老祖息怒,六婆婆只是一时未想通罢了。
多年来,若无她老人家用心用命操持家堂,我歙山堂怕是早就凋零了,您老人家且息怒,耽误了正事。”
钧天禽这才面色稍霁,再开口说话时候音量却又小了许多:“你小子道那女娃娃未想通,你又何尝想通了呢?
现今你这歙山堂中好比一潭死水,不少后人都还如费恩行这蠢材一般,仗着费家子的身份在外头广交好友、互相吹捧呢。
你们兄弟二人亦是运气好,早生了几年。若是跟现在堂中这些膏粱们生在一个年头,都遭这女娃娃养成了这目无余子、骄慢益彰的性子,又不经些风雨打磨.纵是你那天下名门的岳家给你送十块帝岳石来,你小子也成不得中品金丹。
现下吃亏也是好事,今日就拿康大宝这根棒子,将他们狠狠打醒了、勾得他们好生振作,不然将来怕是还要吃些大亏。现下在自己地方丢了颜面,总比往后出去与别人手中丢了性命要好些。”
钧天禽这层深意,费南応先前虽然也已猜到个八九,听得前者对费六婆婆的评鉴过后,心头更是有了一块重石落地。
不过他还是有一处关节未曾想通,趁着宗老正是谈兴正浓的时候,费南応忍不住发问言道:“那敢问老祖为何单单要把恩行黜落席位?论及本事,便算他敌不得康大宝,也不至于入不得九席之中吧?”
钧天禽瞥他一眼,却还是耐心解释道:“那福能修成‘净莲初地相’也算难得。此相修成过后,舌底生红莲纹,诵咒时莲香透骨,最是扰人心性。我有一老友当年便就在这些淫僧手中吃过苦头,是以印象颇深。
固然你家这小子倒是修行不差,手中刀法也算精通,在尚玉堂中亦算出众;但偏这心性一道远不如人、最需打磨,不然将来要图金丹,根本不消肖想。
若我所料不差,他此番若真与那福能对上,怕是不消费多少工夫,耗不得后者多少元气,便就要败下阵来。”
费南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怕他识不得老祖这份苦心。”
钧天禽则是极为拟人地做出来个嗤之以鼻的表情:“呵,老祖我做事情,又何消与下面这些小辈解释。且看吧,我还未年老昏聩,你家那小子当撑不过盏茶工夫的。”
费南応不再发问,扬手一挥,费家一名假丹得了指令,足踩白云落到校场之中,环视周遭过后,厉声发令:“战。”
费恩行神色严峻,连半句客套都吝得与康大掌门言讲。
当先持刀过来,其手中墨玉戒刀黑亮如铁,刀气纵横,径直朝康大宝昂藏身子斩来。
这森森刀气行到一半,便就化成了一片片墨色花瓣,这是将《苇风三折》这门刀法修行到极为精深地步方才会生出的变化。
讲究的是触及血肉过后即是生根腐蚀,哪怕只遭刀气擦出了那么浅浅一丝的口子,寻常筑基若无应对之法,便就要被烂穿半个身子。
围观众修有不少识货的各家英才,皆在为费恩行道法玄妙惊叹不已。
康大宝更是不敢大意,他可远无有钧天禽对其那般信心十足。随手一抹,灵虫袋上析出灵光,一片虫云结成方盾抵在身前。
这刀气看着凌冽,却是破不得这狮虫群身上银甲,不消太久,便被隔绝在外,消弭干净。
起手式遭当面之敌随手破之显然已在费恩行料想之中,他并不气馁,更不给康大宝蓄力反击的机会。
只见他刀身震颤发出凄啸,扰得康大宝手头指决一乱,旋即又旋身一劈,场中登时了一道足有十丈长短的凶恶刀罡,面向康大宝猛斩过来。
被委做裁决的那名费家假丹瞳孔登时瞪大许多,流出震惊之色。
“这刀罡都已能当得我全力一击了,便算恩行侄儿定难得持久,但但即便这等本事,也难入得老祖法眼么?”
余下费家众修亦是与有荣焉,振奋不已。
至于围观的众修更是连声惊呼,有那交游广阔的还不忘显摆两句:“费道兄果然是咱们五州之内有数的俊彦,无怪乌风上修前些时候还特邀了他们岙山七杰吃酒呢。听闻席后还各赠了美人宝剑、作诗和唱,当真好生风雅。”
康大宝这时候可听不到这些场外品谈。
即便周遭灵机被费恩行戒刀凄啸扰得纷乱不堪,手决久未成型,康大掌门面上也未有现出惧色。随着刀罡迫近,康大掌门甚至索性撤了指决。
在催得身前虫云散落两旁之时,其手中短戟灵光大盛,大片乌焰潮涌而出,校场内的青灵石地板“嘎吱嘎吱”响了起来,龟裂纹路蔓延开来,只是瞬间,就在康大宝身前形成了一片火海。
场外先前鼓吹费恩行的修士最先摇头叹息起来:“这等凌冽的刀光,同阶之中,我也只见得这费家道兄一人使得。对面那康掌门居然不施以灵器来挡,偏选了以攻对攻之法,这举动怕是有些孟浪了。”
当即有人附和:“是了,我那族兄当时便就见得这费家少爷祭出此招过后,便连杨家嫡长那名假丹都费了好大周折方才险险接下。”
二人言之有物,自勾得了更多人来帮腔。
“此子狂妄,如此施为,何其不智呢。”
“我观那乌焰声势虽大,但却是虚浮无根,当难敌刀罡。如此这般,费家宗老若是被自家子弟打了脸,过后怕也要发好大脾气。”
“道友高见,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等等,是是那刀罡散了??!!”
这人话音方落,便就见得场中墨色刀罡甫一陷入黑炎之中,后者便就如初雪遇骄阳,只是才相持了片刻,便就消融开来,再奈何不得。
那充当裁判的费家假丹与费恩行面上同时显出惊色,其实非但他们惊诧,便连康大宝自己,也都是头回晓得得授过残本之后,这《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竟有如此威能。
“怕是都要比当年袁丰所用时候还要厉害许多了。”
“这戟法”便连一向老神在在的钧天禽都是稍感意外,余下金丹包括费南応在内皆是动容,更莫说场中那些假丹、筑基,几乎皆在惊叹不停,再言不出半句小觑话语。
只是康大宝到底是在生死中滚过几回的人物,身在局中,自不可能与场外人一般心头生起的喜意旋即便就平复下来,既然已占了优势,自是不能再给费恩行喘息之机。
后者才用件极品带钩灵器将迎面乌焰分向两侧,康大宝便已倒持短戟扑将过来。
屠劋中的大股黑炎汹涌喷出,忙得费恩行那件极品带钩无暇分身,康大宝提戟过来扎其要害,费恩行显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
其手中墨玉戒刀涨大成一丈长短,刀身上头现出数不清的黑亮细鳞,飞转起来、护在身前。
“锵!”
随着短戟灵锋黯淡、戒刀细鳞四散同时,康大掌门耳边终于也再无噪声。
另一头费恩行紧握手中的带钩,也扛不住大股黑炎,护法灵光遭缓缓侵蚀,即要崩散。
任谁都看得出来费恩行已经身处劣势,康大掌门却不敢分心半点,照旧屏气凝神,手中灵决数变,狮虫群嗡嗡嗡压了上来,若是近了修士身前,便连假丹也得遭吞噬殆尽。
费恩行面色难看至极,只是要他现下便就告饶人败,自是无有可能。他只扛着面前凶焰冷笑一声:“今日小爷一时不备,反让你这泥脚汉寻得了机会,拿我做了进身之阶、在这人前显圣。”
康大宝不晓得费恩行这时候是不是有意拿话激他,却是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催促狮虫啃噬费恩行身前灵光护罩。
于此之间,康大掌门将屠劋往身前一收,一时间场中黑炎淡出,掌中戟锋大亮。
尚不圆融的戟法趁机使了出来,正是才从袁不文肚子里头掏出来的袁家戟法四式之一:七煞锁龙。
引人身泥丸、风府、至阳、腰阳、尾闾、会阴、关元七处窍穴,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北斗七星。
七穴煞气灌注戟身,月牙白犀角筑成的戟刃浮现出暗红血文,挥动时候隐有七条玄纹锁链虚影,甫一显现,便就令得费恩行觉得自己体内灵力倏然一滞。
“要遭!”
就在费恩行目露惊色之际,康大宝也已看出了前者护体灵光破绽。只见得其手中戟尖小枝浑似残月,挥使时候化出一道贪狼虚影。
这便是袁家戟法之二:贪狼噬月。
狼吻冲在灵光护罩上头狠狠咬下,砰声作响、大片光华坠地之际,康大掌门也从费恩行面上看出了一丝决绝之色。
“不过是寻常比试,这就要拼命了?!”
康大宝当真又惊又怕,天晓得这些衙内口袋里有没有哪代祖宗留下的厉害物什?!
弈仙盘被其祭在手中以为援护,康大掌门只觉前头现出绚烂白光,继而弈仙盘就遭重击,险些脱手。
“胡闹!”费南応恨铁不成钢地念了一声。
与费南応的反应截然不同,钧天禽倒是饶有兴致地看过一眼,继而言道:
“无妨,事前又未与那小子叮嘱过不得御使符宝。不意你这侄婿才止中期修为,居然能同时御使得这般多二阶下品灵虫和两件极品灵器,如若这般,那这次轮战那福能小儿,也算多了一成胜算。”
费六婆婆沉不住气,过来又问:“老祖,那小辈当真如此难匹?”
钧天禽这老鸟骂完人后倒也不记仇,只是与费六婆婆仔细解释道:
“寻常堪布或无有那般难缠,便算我们颍州费家,也能寻得几人与之相匹。但福能却是不同,依着现下得来的消息,他修成‘净莲初地相’后,本就是本代本应寺弟子中仅次于佛子尕达的人物。
本代一十八名堪布之中他行第一,本应寺又是当世大派,按理说,再怎么也得是五姥山这等元婴宗门的道子出来,方才能与其相匹。
不过我们此番占了轮战的便宜,曹显鹿、杨无畏等亦算得可用之才,如今又有这康大宝横空出世,胜算当有三成了吧。”
费六婆婆疑声又问:“听老祖这口气,怕是连我也敌不得那福能。”
“那倒未必,只是雪域密宗诸修修持古怪,你们不留意间便就要着了道。山南道中老祖我晓得的假丹里头,当只有岳家和袁家那两个小儿能言稳胜罢了。”
钧天禽言到此处,便就熄了再与费六婆婆解惑的兴致,将目光又重投在校场之中,轻声道:“莫言了,且看那康小子如何得胜。”
这下却见得康大掌门并无什么异动,只是扛过了最初一段时候,待得费恩行灵力不济,就靠着气息绵长,以弈仙盘之坚毅难匹、屠劋之锋锐犀利,独抗得费恩行手中金枪符宝自散而尽。
“什么刀法难匹、什么岙山七杰行二,这就败了?”
“差点就撑过了盏茶工夫,也算不得太慢了。”
“不足百岁便就生猛难匹的人物,这校场中还有九个?咱们云角州廷这般人才济济的?此战胜算颇高呐。”
“我先前就说那费恩行出自大家,染了一身膏粱习气,哪能比得重明宗康掌门这般自磨砺中出的人物来得能战?”
“.这位道兄,你先前,是这么说的??”
“.”
场外一众筑基之中,只有秦苏弗与蒋青二人目中神色与旁人不同。前者宽慰、后者钦佩,倒与周遭边地惊声场景格格不入。
钧天禽见了康大宝的胜法,颇感意外之余、亦觉无趣,心头念道:“竟是用的长息决呐,这小子还是藏拙了些,也罢,待得强敌来后,他就晓得是藏不住的了。不过此子的根基嘶,老祖我好些年没见过这等根基扎实的娃娃了。
惜得是灵根到底太劣,便算道基已成冰叶,将来结丹也难称顺遂。不过他年岁似才过一甲子不久,修为也算不得慢,现下也不是不能拿些大补之药对其揠苗助长一番,待得再蹉跎个百年,结成金丹或也能有五分成算?足够栽培了。”
康大宝哪晓得这些,他只长舒口气,敛好心神迈步到已经近乎油尽灯枯的费恩行身前,横戟在后者要害之处。
孰料才觉得稳操胜券之后,便连口中这“承让”二字,康大掌门都还未来及吐出,即就见得费恩行已经面露狠色。
他竟是伸直了细长白嫩的脖颈,就要往戟锋上头决绝撞去!!
“我堂堂上修血裔、巨室嫡脉,总不能遭你这泥脚汉来耻笑一通!”
费恩行他倒是决绝,但康大掌门却被前者这番异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厮当真是疯了!”
康大宝还不及收戟,便就见得一枚翎羽从天边降下,看似轻若无物,却只轻轻一拂,便就将正在发狠的费恩行整个人抽飞出去。
要知道,钧天禽这一下可未怎么留情!
康大宝眼见得费恩行皮肉筋骨被抽翻了出来,整个人正翻了不晓得多少个滚、重重地坠地上。
而于此同时,虚空中的钧天禽也朝着费南応与费六婆婆嗤笑一声:
“看吧,这便是我所说的心性不堪!偶遇小挫、便是如此。这等子弟,怎结得丹?怎担得大任?怎能带我费家振奋?!”
费南応这歙山堂家主似也在此刻下了决断,他毫不顾忌费六婆婆面色正难看至极,只顾首与左右言道:
“传我令,即日起发费恩行去凉西边军,不成金丹不得返还。另,还需将此事原原本本告予各房子弟悉知,要他们引以为戒!记住了,是原原本本,不得春秋笔法、亦不得添油加醋!”
左右表情皆不好看,但费南応都已言道此等地步,却又不敢不应,无法之下,只得将目光又投在了费六婆婆身上。
这老妇人见得此景,先是面色数变,到了最后还是又嗟叹一声。
只见她缓步凑到费南応身前,温声言道:“自老身掌家以来,或是已经害了一代子弟,往后如何做事,还请家主自决,莫要顾虑我这愚氓蠢妇。”
费南応闻得此言,便算心有喜意,也需得与费六婆婆自谦几句。
钧天禽则是不怎么在意这小小插曲,它只将康大宝唤到身前,戏谑言道:“你小子胜是胜了,偏却胜得甚是难看。算你小子是有孝心,倒替我老祖省了好大一笔奖赏。”
康大掌门此时又哪敢肖想更多,只是忙不迭作揖行礼、恭声拜道:“小子本无意与舅兄争锋,只是”
“你小子想得太多,老祖我还不至于因你此番获胜而降罪下来。
我费家颜面存于族内一十七位金丹上修、存于列入大卫国志中的昭昭战果、存于道统传承有序、存于子嗣本枝百世,却绝不存于你们这些小儿辈身上。胜了便是胜了,自该挺起胸膛,何消如此扭捏作态。”
这老鸟说完过后,便不再理会康大掌门,而是从后者身上收回眼神、环视周遭。
只见得钧天禽一双锐目所及之处,各家金丹皆是俛首避过、不敢直视。哪有费恩行事前所想,累得宗族遭人讥笑的境况发生,可见其确是在杞人忧天无疑。
好在此时天边又有信符传来解围,费南応揽过空中灵光,展开观过之后,面生肃色,凑来与钧天禽言道:“那福能小儿已出了博州鲜于家。”
“是如何出的?”
“鲜于家从嫡庶子弟,姻亲旧交中选出九名子弟邀战,盏茶即败。福能馈赠厚礼,携鲜于氏出博州。”
“蠢货,这法子他便是们学去了又如何能胜,出手前也不先看看自己手头才有几张牌能打?不对,‘盏茶即败’他家怕是根本没想阻拦才是!
呵,或是甫一听得本应寺这名头,这鲜于家自上而下的骨头都软了几分!啧,无甚本事,活该他家千百年来都被摘星楼这娘们唧唧的门户锁住吸血。”
钧天禽嗤笑一声,似是浑不在意,又化作一头如同山岳般伟岸的巨禽。在收获了不晓得多少钦慕景仰的眼神过后,这老鸟又是朗笑一声,朝向校场里外高声喝道:
“此番轮战九人已定,传令下去,老祖我此番要邀得山南道各派头面人物齐来法会观礼、再与这九个小儿辈张榜扬名、簪花宴客!
二三子,且听好了,强敌将来,这一回是你们遇得风云化龙、还是就此跌落尘埃,便就看得你们自己九人有没有本事、能不能战得赢那个小和尚了。”
这声音似能惑人心,便连场外那些不得列席的各家子弟之中,都被激得面生红晕。
钧天禽显然并不满足于此,环视一遭过后,复又大笑数声:
“好好做,若是此番胜得漂亮了,老祖便再去寒鸦山脉中寻个没有跟脚的妖校宰了,拿它兽丹来赐!余下众人亦能沾光,兽丹或难再有,一阶二阶的妖兽灵材,老祖我总不吝赐下、应有尽有!”
此言一出,端得是气冲霄汉、声震八荒,场内众修无不亢奋!
便连康大宝自身,都被勾得有些情难自禁,一声狂啸憋在喉中,好悬便利令智昏地跟着旁人一道吐了出去。
然而与此同时,他只觉费南応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其身上。只是这一回总算不光是麻木无感,终有了些许暖意。
康大掌门亦不觉心喜,便连先前的一阵兴奋都跟着平息下去。
他只挺起身子、整衣敛容,朝着费南応恭恭敬敬地长揖作拜,礼数周到、乖顺异常。
费南応目中这才多了一分满意之色,对着康大宝颔首一阵过后,才将目光挪向别处。
“这便对了,总要服帖十分了,才好用你。”
【补充设定:一直闷头写,忘了大家可能看得也挺糊涂。本书的世家现下分为六品:名门(存有复数元婴)、望族(存有元婴)、巨室(存有复数金丹)、豪家(存有金丹)、良姓(存有假丹)、寒素(存有复数筑基)
然后这个标准有些时候不会特别严苛,比如京畿一代的家品默认要比四方四隅的各家更值钱一些,比如要有复数假丹以上才能得到‘良姓’这个家品之类的。
这些细节后面就不赘述了,大家也不消记,有个大概印象便好,老白写这些的初衷只是为了丰富些设定,不会特别影响大家观感,至于门派我觉得就不用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