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惠文有些许紧张的表情，荣芳终于得意地笑了。
竟然也有她紧张害怕的时候啊？真是可笑！
其余两人在这紧张沉默的氛围中，几乎快窒息过去，不止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现在要在这里。
“怎么？你还怕我说吗？”荣芳笑容讽刺，“你自己都敢那么做了，难道还怕别人说吗？”
刘惠文一双淬了毒的眼死死地盯着她，许久之后她才开口。
“荣芳，你觉得你说的话有人相信吗？”刘惠文冷静了一点儿了，语气也平静了一些，“在省队，只要我不让你说话，你就永远别想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而且我告诉你，只要你敢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念叨的那个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刘惠文甚至不避讳地威胁起荣芳。
荣芳睫毛颤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刘惠文做事狠辣，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那我保证。”荣芳挺直腰杆，故作镇定，“在我出事之前，一定把你拉下水，有本事，你就赌。”
其实是她在赌，她赌刘惠文不敢冒险。
果然，在看了她许久之后，刘惠文轻笑了一声。
“行，荣芳，咬人的狗不叫，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她们这个宿舍，除了她之外三个人，她之所以选中荣芳为她办事儿，除了因为她向自己示好投诚之外，也是因为她家庭条件一般，顺从她，容易拿捏，可刘惠文没想到，性子再软再容易拿捏的人被逼急了都是会发疯的。
“行，你的补贴什么的都不会变，但是我保证，你从此以后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就算是暂时忍了一口气，刘惠文也不会服软。
荣芳没吭声了，因为她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要是再继续刺激刘惠文的话，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就是不好过一些，只要能拿补贴继续待在省队，她能忍，一定能！
她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刘惠文盯着她的后脑勺，眼神晦涩不明。
真是翅膀硬了，现在都敢威胁她了，她不会放过她的！等着吧！
一个荣芳，其实刘惠文还不放在眼里，她真正在意的是沈惊羽。
今天的计划失败了，她还能有机会吗？难道真的就这样看着沈惊羽去桂省拿到成绩回来打她的脸吗？
刘惠文垂下眼，开始认真思考。
她这边如临大敌，沈惊羽却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和郭梅珍到了国营饭店，菜都已经上桌了。
今天的菜色是四喜丸子、把子肉、葱油鲤鱼，还有老朋友大肉包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多吃点儿，回去之后咱体校吃的可就没这么好了。”郭梅珍一个劲儿地招呼她多吃点。
沈惊羽忍不住笑，“咱们食堂的饭菜其实还不错。”
她们体校有个好校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把学生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的，需要训练器材就买器材，学生家庭条件差，他就去找上面要补贴拨款，体恤学生训练累，就让食堂好肉好菜地做，反正除了训练和比赛需要学生自己努力，其余的，学校都尽可能地满足他们。
这样想着，沈惊羽突然又想起了饭菜标准都不一样的省队食堂，这两者相比之下，真是天差地别。
“那大锅菜还是跟这国营饭店比不了的。”郭梅珍认真道，“出门在外，第一个不要亏待的，就是自己的嘴巴。”
沈惊羽更是忍不住笑，这话说得和她娘真的很像。
她娘一直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但对于口腹之欲这种东西从来都很舍得，更准确地说，是对她很舍得，不管她想吃什么，她都会想办法给她做。
一时间，沈惊羽心里暖暖的，竟有些想家了。
“快吃啊，你这孩子愣着干什么？”郭梅珍嗔怪道。
“好。”
沈惊羽夹了一筷子鱼送进嘴里。
这一顿饭，两人都吃美了，肚子都撑得圆溜溜的。
郭梅珍也吃了不少，她摸摸肚子，“走吧，我们走回去，就当是消消食了。”
“好。”
两人出了国营饭店，走路回招待所，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出来了，但路上的行人还不少，大多行色匆匆，像她们这样悠闲的可不多。
沈惊羽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突发奇想问郭梅珍，“教练，您当时第一次比赛结束后，是什么心情呢？”
“第一次比赛结束后吗？”郭梅珍重复了一遍，然后陷入了回忆中，“你知道我第一场比赛的奖品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一头羊。”郭梅珍笑道，“我的第一场比赛是在我们那边的草原上，那个时候可不分什么男女成年组和青少组的，只要你有本事，你就上去比，用的也是我们疆省那边的传统弓。”
“我那个时候十几岁，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觉得自己的射艺不错，跟一群大男人比赛，有幸拿了名次，我当时只觉得全天下没有谁比我更厉害，我天生就是要射箭的。”
“那个时候年少轻狂，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狂妄得不得了，不过也就是在那一场比赛上面，我被专业的教练注意到，才走了职业的路子。”
郭梅珍说起多年前的事情，眉眼间都是笑意，沈惊羽看得出来，她非常怀念那个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自己。
“年少轻狂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沈惊羽笑着道，“那只是少年人的意气而已。”
而很多时候，这种意气会支撑人走下去。
郭梅珍笑着看她，“你说的这些话，有的时候会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甚至觉得你比我都还要老成。”
沈惊羽摸摸鼻子，没说话。
郭梅珍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样也挺好的，我至少不用担心你走岔路，只有你坚持住，你就能走得比我更远。”
甚至，能够完成她未完成的遗憾。
沈惊羽重重地点头，她一定会比前世走得更远。
师生俩对视一眼，彼此的心中都有遗憾，在这一刻，她们的遗憾相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