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羽言笑晏晏地看着她。
这大婶儿真是又蠢又毒啊,身为干部家属,在火车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无忌惮地炫耀,在这个风声碎语的年代,是嫌自己过得太舒服了吗?还是觉得没人知道她女婿是谁,才这么毫无顾忌。
但是她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只要有心,随便都能打听到她女婿的名字职位军衔,身为军队干部,不但自己要作风端正,家属也是一样,像这位大婶儿这样,不知死活地大放厥词,到时候,那位干部可就要被自己的丈母娘牵连了。
“不可能,你做不到的!”大婶儿慌了,白着一张脸道,“你怎么敢?”
“你猜我敢不敢?”沈惊羽耸耸肩,“反正我只是你口中没什么用的普通人,我怕什么?不过,你女婿怕不怕我就不知道了。”
她就是明晃晃的威胁,怎么了?
大婶儿嘴唇哆嗦着,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被这死丫头给捏住话柄了,想起女婿三番五次地说过,让自己别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做事儿说话,她心里更慌了。
要是这丫头真去打听举报,她不就害了自己女婿吗?
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只能咬牙切齿道:“行,算你狠。”
“你狠你也行啊。”沈惊羽回怼。
“你!”大婶儿终于住了嘴,她闭上眼,气得不行,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那个大姐见她都不说话了,自己瑟缩了一下,也不敢说什么了。
这死丫头太凶了,她还是少说两句吧。
见没什么好戏看了,众人撤回了眼睛和耳朵,车厢里再次吵闹起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儿,大家的声音都小了点儿。
“终于清净一点儿了。”沈惊羽掏掏耳朵,极其舒适。
郭梅珍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看着她,忍不住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会说呢?”
沈惊羽刚才的话真是说得她浑身畅快,看见旁边这大婶儿吃瘪的表情,她更是恨不得大笑三声,每个毛孔都舒服了。
“真是好样的!”郭梅珍不吝啬夸赞,“给我们女性出了一口气。”
“教练,刚才那可不是出气。”沈惊羽笑了笑,“我只会在我的领域上证明自己,那才叫真正的扬眉吐气。”
她不过是用威胁的话唬住了那位大婶儿而已,她心里的观念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有真正让她见识到女人不比男人差,她陈旧的观念才会动摇。
“你说得对。”郭梅珍愣了一下之后,深以为然地点头。
陆丰年的眼神就没有从沈惊羽身上移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小姑娘,你刚才说得真好。”陆丰年声音和缓夸赞道。
“谢谢您。”沈惊羽礼貌道谢。
“我叫陆丰年,也是去省城的。”陆丰年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郭梅珍,“冒昧问一下,这位女士应该不是你母亲吧?”
他说话用词文雅,语气温和,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不是的。”沈惊羽微笑道,“这是我老师。”
“原来如此。”陆丰年恍然。
他就说这俩人相处看着不像母女,长相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原来是师生,这就说得通了。
郭梅珍看着他,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陆丰年:“那你们去省城是为了?”
“去比赛。”
沈惊羽对陆丰年印象不错,刚才他也是第一个响应郭教练的话的,车程还有这么久,跟一个抱有善意的人多聊两句也没什么。
比赛?
陆丰年看了一眼沈惊羽放在身侧的弓,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射箭比赛吗?”
“对,您能看出来这是弓?”
沈惊羽有点惊奇,在这个时代,城市里,弓可不是多见的东西,更何况她还用布条包好了。
陆丰年点点头,“我家侄子会射箭,家里有,所以能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
那大婶儿和大姐都愣了一下,这俩人竟然不是母女?那她们刚才
陆丰年也没再多说,只是道:“那就提前预祝你比赛取得一个好成绩。”
“谢谢您,陆……叔叔。”
陆丰年脸上笑容更盛。
真是一个讨喜的孩子,他要是有这么个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他看沈惊羽带着滤镜,已经全然忘记她刚才毫不客气怼人时的样子了。
他们这两个对坐的位置没人再说话,陆丰年翻开书,继续看起来。
沈惊羽索性偏过头,看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的青山绿水,小桥人家,这和几十年后很像,却又不那么像,让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郭梅珍也偏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感叹。
“当年,我骑着马第一次去参加射箭比赛,奔跑在草原上,看着的就是这样的青山绿水,心情是又紧张又兴奋。”
“不过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多远,只想好好比完那一场赛。”
“所以,惊羽。”郭梅珍看着沈惊羽,认真叮嘱道,“有远大的目标,固然是好事,但永远是当下这场比赛最重要,无论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个脚印来。”
这个孩子的天赋努力都不缺,但她一直有点担心,就是怕沈惊羽因为自己现在的天赋而好高骛远,如果以后面临打击会一蹶不振,他们射箭队的郑清清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沈惊羽笑,“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立足当下的重要性,不过前世她能走那么远,这辈子也一定能行,不过是时间长短和努力的问题。
“知道就好。”
郭梅珍说这些话,也只是点到为止,她还是相信,这是个坚韧的孩子,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火车上的伙食基本上都是铝制盒饭,价格虽然不算便宜,但味道不错,能吃饱,不少人都会选择买一份。
郭梅珍也去餐车那边买了两份饭回来,一荤一素,烧椒茄子和辣椒炒肉,搭配着大米饭,看着还是挺有食欲的。
“快吃。”她招呼沈惊羽。
“好。”
吃过饭后,沈惊羽渐渐靠着窗睡着了,在她悠长的梦乡里,省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