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吴先明激动得老泪纵横，“我果然没有看错冯临那孩子，他做到了，做到了！”
之前他和卫图南把手稿寄出去，虽然没有收到让他们满意的结果，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至少让他们知道了冯临在青市大学的消息。
冯临是吴先明的学生，在之前的运动中，他比较幸运地躲过了风波，吴先明出事的消息，他还是在许久之后才知道的，但到底有心无力，他也不知道老师被下放到了哪里。
吴先明知道冯临在青市的消息之后，和卫图南商量了许久，才决定让沈惊羽帮忙带去那些手稿和信，他在信里写道，希望冯临能让这些手稿见到天日，署名是谁他们都无所谓，这也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师生俩忐忑地等待着，所幸，冯临按照吴先明的意思办了。
“小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吴先明激动得语无伦次，“如果没有你帮忙，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成功的。”
“吴先生，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沈惊羽笑着道，“况且，我不过只是把那些手稿送了过去而已，我也没做什么。”
“不，这已经很好了。”
吴先明哪儿能不知道，沈惊羽答应他们做这事儿，也是担了一定的风险的。
卫图南还有些疑惑，“惊羽，你怎么知道我们把手稿拿给冯师兄是这个意思？”
沈惊羽特地带来这份报纸，显然是知道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好消息。
“我不知道。”沈惊羽笑着摇摇头，“我只是看到了冯临的名字，便猜测你们或许一直在等这个消息。”
吴先明点点头，“是了，这是我和图南做梦都在等的消息。”
“对。”卫图南吸吸鼻子，“只要这些东西发表了，我和老师就没有遗憾了。”
沈惊羽看着这师生俩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如释重负，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样。
“放心吧，吴先生，我相信，你们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了。”
“但愿如此。”
“借你吉言。”
师生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沈惊羽回了家，林丽蓉还在午睡，下午还要继续下地干活儿，中午肯定要休息好才行。
她没什么事做，索性摸出一小块木头，和一把小刀，慢慢地刻起来。
沈惊羽想在自己那把弓上刻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标志，但她怕玩儿砸了，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最近得闲的时候，她一直在练习。
可刚刻了没两下，沈惊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请问，沈惊羽在家吗？”
沈惊羽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拉开门。
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孩儿，穿着单薄的衣服，鞋子都是破洞的，黑黑的皮肤，很瘦，手腕儿细得仿佛一下就能掰碎，手上却是厚厚的茧和冻疮，一看就是长期干活儿造成的。
女孩儿用一种小心胆怯的眼神看着她。
沈惊羽皱眉，在记忆里翻找出眼前人的名字，“思男？你怎么来了？”
这是大队里王家的女儿，和她一样大，都是今年满15岁，以前在公社上小学的时候，两人还是一个班的同学，只可惜她只上到了小学三年级，就没念书了，而是回家帮忙干活儿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那个……”王思男搓了搓手，有些犹豫地小声问道，“我听她们说，你去市里上学了？”
“嗯。”
“那……她们说你去的那个学校不但不要学费还发钱给你，这也是真的吗？”
沈惊羽皱了下眉，还是点了点头，“嗯。”
王思男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那那那……我可以去你那个学校上学吗？”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惊羽，“要是我能去那个学校上学的话，我就不用留在家里干活儿了，也不用担心我娘会把我嫁出去了。”
“沈惊羽，你在那里上学，能把我也介绍进去吗？”
沈惊羽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她有听说过王思男在家的情况，从她的名字就不难看出来，王家想要一个儿子，但加上她，王家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个儿子，当眼珠子似的呵护。
虽然三个女儿在王家都不受待见，王思男身为老大，承担的自然是最多的，小学辍学后就承担了家里的家务，照顾弟弟妹妹，等再大一点儿，就跟着家里的大人一起下地干活儿了。
就这样，王思男干得最多，吃得最少，王家人对她还是非打即骂，十五岁的年纪，看着跟十二三岁一样瘦小。
但是她的年纪摆在这里，王家人最近动了心思，想把她嫁出去换一笔彩礼，家里也少一个吃饭的人。
沈惊羽看着她脸上单纯到天真的期待，有些不忍心，但她不得不告诉她。
“思男，我们学校和普通的学校不一样，不是谁都能去的，而且也不是谁都免学费有补贴的。”沈惊羽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你要是真的不想嫁人，想要反抗，你就去找大队长，或者你想办法去找妇联的同志，让她们为你做主。”
王思男15岁都还没满，这个年纪要是被强行嫁人的话，妇联不会不管的。
可王思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那样我会被我爹娘打死的。”
那些人只能帮她一时，却帮不了一世，等她们走了，她只会被收拾得更惨。
她哀求道：“惊羽，你就帮帮我好不好？我只是想逃出去，只要我能挣钱不给家里添负担，我爹娘就不会把我嫁出去的。”
“可我真的帮不了你。”沈惊羽无奈摇头，“我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你一定有办法的！”王思男似乎听不进去她的话，她提高声音，“不然你是怎么进去上学的？”
“你就是不想帮我！”她越说越激动，眼神里渐渐溢满怒气，“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你一样？不想让我比你过得好？”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不肯帮我！”王思男恨恨地看着她，“你们没一个好人！”
“我都这样了，你帮我一下会死吗？”
听到她的话，沈惊羽的眼神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