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升起时已是后半夜,一匹一匹的马在夜幕中驰过,沿着运河河堤向前驰去。
前面,一处停着船的码头遥遥在望了。
借着星光可以依稀看出,那条大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皮毛大氅。
灯火不兴的船舱里走出了一个人,走到那人身后,轻声说道:“少主子,时间已经过了,咱们起锚吧。”
“管家还没到呢,再等等。”水溶的声音。
那人:“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
水溶:“再等等。”
那人忍不住了:“少主子,管家早有吩咐,说时间一到立即起锚,现在已经等了这么久,我们不能再等了,要是出事了.”
水溶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再等等!”
那人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十好几个手持钢刀的精壮汉子从船尾冲了过来。
那人急问:“怎么了?”
一个精壮汉子:“马蹄声。”
水溶这才有了感觉,向运河河堤的远处望去。
无数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那人大声喊道:“起锚,准备开船!”
话音刚落,早就准备着的船工立刻忙了起来,船锚慢慢升了上来,撑船的也都已拿起了篙子。
马队驰到码头岸上停住了,接着传来三声喜鹊叫声!
“是杨管家回来了!”
水溶大喜,急忙大声说道:“快,快点灯!”
那人从船舱里拿来了火石火绒,点亮了船舱外的灯笼。
码头上才传来了走步声,接着是杨启隆的声音:“少主子!”
水溶大声应道:“杨管家!”又连忙指挥那些精壮汉子,“跳板!”
偌大的跳板架好了,星光中,杨启隆带着几个人疾步走了过来。
水溶快步走过跳板,迎向杨启隆。
“少主子!”杨启隆步伐更快了,走到了水溶面前,便要跪下去。
水溶两手有力地搀住了他:“地上凉!”
杨启隆双腿曲着,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几日不见,恍若隔世,他急切地向水溶望去。
水溶也望着他:“回来就好!”
杨启隆站直了,朝着水溶深深一揖:“给少主子贺喜!”
水溶瞪大了眼睛:“成了?!”
杨启隆:“成了。”接着将驿站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水溶。
水溶先是一怔,接着大喜,对着金陵方向跪了下去:“苍天有眼,祖宗保佑!”说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杨启隆跟着磕了三个头,搀起了水溶。
水溶望向杨启隆:“白虎堂主死了?”
杨启隆默了一下,答道:“都死了。”
“好,太好了!”
水溶兴奋地拍着手掌,接着说道:“这下白莲教的高层就都死绝了!这是咱们吞并白莲教势力的机会,立刻给咱们的人传信!”
杨启隆点了点头。
“那些人会不会是孔老二的人?”水溶突然问道。
杨启隆想了想:“应该是他们。”
水溶:“李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孔老二肯定还不知道此事”
杨启隆眼睛一亮:“给孔老二报信?”
水溶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不需要孔老二的人情,就是给李虎和皇帝添堵”杨启隆:“不错。让山东这边乱起来,将朝廷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淮安这边就好办了。”
水溶和杨启隆相对大笑。
水溶:“走,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八百里急递,李虎的军报和孔小四的供状在一天后的清晨直闯紫禁城,送到午门时太阳刚升起来。
永昌帝天还没亮透就起来了,这时正在召见四皇子、首辅和内阁几位阁臣。
首辅坐在御案侧的矮墩上,四皇子这时是没有座位的,与几位阁臣肃立在御案两侧。
永昌帝手里拿着一道奏疏,脸上浮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看罢,永昌帝把奏疏放在手心重重地拍了两下,然后抬起了头,对首辅和几位阁臣说道:“皇四子的这道奏疏写得好啊!内阁立刻按皇四子的意见拟旨,在直隶、山东、江苏三地重开捐监,但只允许以稻米收捐,不得折收银两。”
首辅站了起来,答道:“遵旨。”
永昌帝看了看四皇子:“戴权,把外藩使臣送的那些东西给老四送府上去。”
戴权:“是。”
四皇子连忙走到中间,跪了下去:“儿臣分内之事.”
永昌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凡是辛劳社稷的人,都应该受到褒奖。”
四皇子:“是。儿臣叩谢父皇!”叩了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永昌帝又把目光望向首辅:“还有什么事吗?”
首辅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京营前军已经过了鸡鸣驿,礼部正在准备迎接大军凯旋的事项”
永昌帝:“告诉礼部,朕会亲自到郊外迎接大军凯旋,在奉天殿摆凯旋宴。”
首辅:“遵旨。”
永昌帝望向四皇子:“朕最近身子不适,不能饮酒,太子身子不好,就由你代朕赐酒吧。”
这句话一说出,无异于一声惊雷,把所有的人都震在当场!
就连戴权,眉头也皱起来了。
永昌帝轻咳了一声。
四皇子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倒了,他激动得竭力控制微微颤动的双手,把头紧紧地趴在砖地上,声音都发颤了:“儿臣领旨。”
永昌帝往椅背上一靠:“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首辅和几个阁臣对视了一眼,齐声答道:“是。”躬身退了出去。
四皇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退了出去。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永昌帝这才对戴权说道:“传出去,重开捐监是四皇子的主意。”
“是。”戴权明白,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会把所有的读书人推到四皇子对立面。
想着,戴权走到隔间提起铜壶,到御案前把茶水沏上,轻声说道:“陛下,您喝口热茶。”
永昌帝“嗯”了一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说话:“若是没有那些事,朕还真想考虑他.自作孽不可活呀!”
正在这时,午门当值大太监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举起手中的包袱,气喘吁吁地:“山、山东.八百里急递.”
戴权一惊,连忙接过那个已被汗水浸湿的包袱,捧到御案上,解开包袱,取出一份上面粘了鸡毛的牛皮信套呈上去。
永昌帝一把接过急递,撕开封口展看,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戴权吃了一惊,紧张地望着皇帝。
过了好一阵子,永昌帝才放下那份急递,拿起另外一个牛皮信套,撕开封口,取出供状展看。
看罢,永昌帝又把目光转向午门当值大太监:“那几个司礼监番子呢?”
午门当值大太监:“回陛下,在殿外跪等着呢?”
永昌帝:“让他们进来。”
午门当值大太监:“是。”躬身退了出去。
永昌帝望向戴权:“周奎死了。”
戴权也震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