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火把将缮国公府门前映得四处通红。
门前两旁,站满了顶盔贯甲的禁军。
大门洞开,一眼望去,满院灯火通明。
大门里,已经站满了缮国公府的管家管事,一个个神情冷漠地候在那里。
在大倒厦洞开着的朱漆铜钉大门前,正中站着禁军统领、忠靖侯史鼎。
门前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战死将士的家眷,正满是仇恨地望向门内。
李虎这时站在高大威猛的石狮子旁,望着人群前方的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出神。
除了那位寡母,在李虎赶到之前,又有一位军官的亲人在混乱中碰死在了缮国公府大门上。
也不知这背后有没有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
缮国公府周边被禁军戒严了,最后一次消息传来是半个时辰之前,现在不仅仅是都察院、翰林院和国子监那班清流们参劾缮国公府,好些六部九卿文官也开始上奏疏弹劾。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四王八公一脉联名上了一道奏疏,要求朝廷彻查此事,给死去的人,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这是他们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此事震动太大,缮国公府抄家已成定局,所有人都在等皇帝的抄家旨意。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上百名司礼监番子护着一顶大轿从东面奔来了。
史鼎连忙带领禁军将领迎了上去。
李虎也走了过去。
大轿停了,轿帘一掀,戴权捧着一道圣旨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行礼:“内相!”
戴权点了点头,接着把目光转向身旁的司礼监红衣大太监。
红衣大太监会意,手一挥。
几名如狼似虎的番子抬着梯子奔上前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名番子摘下了正门上的匾,“敕造缮国公府”。
死一般的沉寂!
接着“轰”的一声,门前立刻骚动了起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圣上英明!”
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一齐大声喊道:“圣上英明!”
缮国公府的管家管事则一个个面如死灰。
司礼监番子已在府门前列好队。
戴权慢慢走到了门前的台阶上,站定了,说道:“把家眷都集中在太夫人的院子里,不许惊扰,等我发落。所有的财物一体抄没,全都要造册呈报。内外书房由我亲自处置,所有书籍和书信抄拢后全部交给我,一张纸不许落下!听到了吗?”
那红衣大太监大声复述道:“都听到了吗?!”
众番子齐声吼应:“听到了!”
红衣大太监:“抄!”
“是!”众番子一齐跑了进去。
戴权向那些兀自兴奋不已的家眷们扫了一眼,慢慢说道:“朝廷有律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抄没缮国公府就是表明朝廷的态度和决心。至于应该怎么处置,朝廷派司礼监到榆林去查访,搞清楚实情,等司礼监的人回来说清楚再议吧。”
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回了一句:“二皇子在军报中说的明明白白,何必非要等司礼监的人回来再作处置?”
戴权两只眼闪着光在人群中搜索,结果好些人嚷了起来。
门前立刻又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那司礼监红衣大太监跨前一步,大声喊道:“肃静!”
门前很快安静了下来。
戴权:“天理昭昭,善恶有报。就算是死,也要让人家死得明明白白吧?朝廷有律法,就是一般的死囚也要证据确凿,经朝廷复审复核,最后才能勾决。你们为何这样迫不及待地催促朝廷处置石氏一门?你们解释给我听听!”
众人都沉默了。
戴权:“我还是那句话,朝廷有律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另外,无论真相如何,缮国公身为主帅,对这件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陛下旨意,缮国公府抄没的家产全部补偿给大家伙,不算在抚恤银和安葬费用里。”
静默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人群爆发出了热烈的反应!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皇上如天之仁!”
那些家眷乱纷纷地跟着喊道:“皇上如天之仁!”
艹,还特么的有托!李虎望向躲在石狮子后面的番子。
戴权手一抬,又把目光望向那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皇上听说了,心里十分难过。皇上已经通知内务府,不仅给两位老人家风光大葬,还要从其亲属中择一人承祀香火,授土田和耕牛。”
那番子又开口了:“皇上圣明!”
那些家眷跟着一齐喊道:“皇上圣明!”
戴权转向史鼎:“皇上口谕,禁军要将所有人安全护送到家。”
“臣史鼎领旨!”
史鼎行了一礼,然后领着禁军开始护送那些家眷离去。
门前又安静了下来,许多人的哭声从府内隐隐传来。
李虎叹了口气,接着走到戴权面前,说道:“内相,没有事,我回家吃饭去了。”
“回家吃饭?”
戴权正没好气,将那道圣旨一递:“看看吧。”
李虎愣了一下,双手接过圣旨展开看,又愣住了。
戴权正色道:“这事很明显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发酵速度很快,京营十几万大军正在驰援大同的路上,皇上只能下旨抄没缮国公府。”
李虎看罢圣旨复递回戴权。
戴权:“另外,皇上也担心有人对缮国公家人下手.”
李虎点了点头。
戴权接着说道:“无论是刑部大牢,还是北镇抚的诏狱,皇上都不放心没想到我只是提了一嘴,皇上就同意了,可见你深得皇上的信任。”
李虎:“男丁也就算了,女眷军营里怎么能进女人呢?!”
戴权一跺脚:“都火烧眉毛了,咱就别在这掉文了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缮国公府不能死一个人,现在只有军营是最安全的。”
李虎还有何话说,只好点了点头。
戴权:“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宣旨。”说罢,径直走了进去。
李虎突然想起,禁军撤走了,谁来护送缮国公府的家眷?
不是李虎瞧不起这些司礼监番子,二三十个哨骑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屎给打出来。
突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紧接着几百名手持长矛的士卒从街道两头快步跑来了。
李虎目光一闪,这是自己麾下的长枪兵。
张成领着几名军官奔了过来。
“参见将军!”张成等人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下来。
李虎先是瞟了瞟已列成几排战斗队列的长枪兵,这才对他们说道:“起来吧。”
张成走到李虎身边轻声说道:“将军,皇上的调兵手谕直接送到了军营,末将担心给将军惹麻烦,不敢不接。”从怀中掏出永昌帝的手谕奉上。
李虎瞄了瞄那张手谕,然后将那道手谕折好,塞进袖中,这才说道:“你做得很好。”
张成闻言心里一松,接着说道:“军营那边也已安排好了。”
李虎点了点头。
这时里面各处的吆喝声、哭喊声越来越响了。
李虎叹了口气,转身望去。
戴权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了过来,正是石光珠的老母。
他们身后是容颜惨淡地石氏族人,女眷们更是一步一声地哭泣着。
这都算是客气的了,这里距离大营数十里,若是戴上刑具,不说石母,那些女人和孩子都撑不住,抄家可没有囚车坐。
“老夫人!”李虎抱拳一揖。
石母:“劳动李将军了。”
李虎不好多说什么,侧了侧身子,伸手做了个相让的姿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