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年初一还要加班去提审犯人的苏孝同不同,新扎副处长李言诚同志,此时正在家里乐呵呵的过着自己魂穿过来后,第一个有家人的春节。
白天他和妻子一起在罗家过的,下午吃完晚饭后才从那边回来,明天早上起来后他们会先去把罗婷一家四口接上,然后再一起回罗家。
今天晚上二十号院就剩下了后院的金家和李家,前院老赵一家还有后院的范春梅和吕军民一家三口,都回去跟老人一起过年了。
老赵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往年带着家人初一早上过去,晚上就回来了,结果今年要在那边住,也不知道他父母那边能不能住的下。
金智海一家今天没去邢立华家,明天早上才过去呢,小宁宁当然也会跟着一起,今天白天整个院子里就他们一家留守。
等李言诚和罗敏晚上回来,金家三口人就过主屋来了,至于宁宁,这个孩子王刚才吃完晚饭就又带着胡同里的孩子窜到哪里去玩了。
小成鹏已经一岁四个月了,正是满地乱出溜的时候,前两天听到鞭炮声还会害怕,尤其是昨晚上大家都聚到一起放。
那劈里啪啦的声音给这小家伙吓的一个劲往他妈妈怀里钻,今天也好了,对外边传进来的零星炮声一点反应也没,追着家里那只猫到处乱跑,他妈妈追在屁股后面累完了。
“哎呦我的儿子啊,你要给妈妈累死啊。”
小家伙终于跑累了,坐到邢立华怀里,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这瓶奶喝完这小家伙就该睡觉了。
罗敏坐在一旁,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个小不点,抬起一只手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轻轻的抚摸着,透过小成鹏,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降生的儿子。
“你呀,别乐呵的太早,等生下来你就知道有多麻烦,等烦的时候你都恨不得能再给他塞回去。
在你身上,最起码你吃他吃,你睡他睡,等生下来,你困的要死他开始闹,开始饿,开始又拉又尿。”
看到罗敏脸上的表情,邢立华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一盆凉水给泼了过去,一边说着,她伸出手指头在正喝奶的小家伙脑门上还戳了一下。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小成鹏被妈妈戳了一下后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干净明亮,没有一丝杂质的大眼睛,咔吧咔吧的看看妈妈,又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干妈,吐出嘴里的奶嘴,哦哦哦的说了起来。
这小家伙倒是一点都不吝啬,意思是让妈妈和干妈也喝,给两个妈妈高兴坏了,将脑袋凑过去做了个样子,顺便再在小成鹏的脸蛋上香了一下。
“这下你不说孩子烦了吧,咱家鹏鹏多懂事儿的。”
“哈,也就这点成就感了。”邢立华脸上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不过你到时候肯定不会太累,你家大诚会照顾孩子,现在又调到二线工作,以后肯定不会再那么忙了,将来能帮你在家照顾孩子,你就可以省事儿的多。”
罗敏笑了笑没作声。
她非常清楚她男人为什么会被调整到二线工作,所以说后边会不会真的清闲下来那是完全说不准的事情,搞不好还会别以前更忙。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会全力支持自己丈夫的工作,将家里照顾好,等回头孩子生下来了也会将孩子照顾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非常清楚自己以后会面对什么,所以他忙也好,清闲也罢,哪怕是带来了那么多未知的危险,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怨无悔,并且为自己选的那个男人感到骄傲。
于此同时,主屋外的屋檐下,李言诚和金智海二人一人手中夹着一根烟坐在这里,也谈论起了工作问题。
“大诚,你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档案室,二线再没其他部门了吗?在档案室就算干副主任又能怎么样,这对你今后的发展十分不利啊。”
今年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过来就到了初一,李言诚和罗敏俩人是昨天中午才从罗家回来的,年货早就备好了也无所谓。
他俩回来后就跟金家一起准备起了年夜饭,金智海也是昨天早上才知道自己这个发小竟然调到了局里的档案室担任副主任去了。
职务级别虽然升了一级,但那个部门的含权量以及今后的发展,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本来昨天他就打算问呢,一忙起来准备年夜饭,后边又包饺子,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刚才二人从屋里出来抽烟说到案子上,他才又想起来。
“有什么利不利的,服从命令听指挥,哪里需要哪里钻,怎么我还能跟组织讨价还价不成?”
李言诚笑呵呵的说道。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觉得我会信你这鬼话吗?”金智海斜楞着眼睛瞟了眼自己的发小。
如果是以前,对这话他可能还会相信,可现在嘛,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我只是不当那个科长了而已,依然还是委里的审讯专家,在哪个部门干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次调整主要还是因为我在部队总院参与的那个项目。”
李言诚给自己的好兄弟大概讲了一下这次调整工作岗位的目的,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项。
讲完后,他又讲话题重新转移回了刚才之前谈论的案子上。
“智海,你刚才说剩下那几个人在鬼市的轨迹都已经固定了?”
他口中所说的剩下的那几个人,就是侯家兄弟案件中,帮侯二强做事,但现在都已经全部死亡了的那七个人。
除去台丰化工厂保卫干部申文以及台丰军用被服厂职工米广智是明确知道被谋杀的,立案调查后基本情况已经掌握的比较清楚了。
其他五个人因为是服用了某种比较特殊的毒药,死状跟心脏病比较像。
所以当时他们的家属虽然对他们的死亡有些怀疑,但因为医院说是死于心脏病,家属也就只能是按照病死对待,也没人说是报警还是怎么,最终火化下葬了事。
这样一来,这五人的死亡就一直被隐瞒了下来,直到这次侯家兄弟被抓,侯二强才自己交代出来。
而此时距离第一个被他毒死的人都已经过去一年了。
现在是侯家兄弟虽然被抓了,但首先就是幕后指使还没有搞清楚,然后就是他交代出来的这些事情也都要一一落实。
于是,调查的事情被一分为三,社会局、公安、孙艺娟所属的部队三局各领了一部分展开了详细的调查。
公安这边首先需要确定的就是那五个人的事情。
因为侯二强已经主动交代了,调查起来还是比较快的,仅仅三天就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固定了。”金智海点了点头:“侯二强交代的那些基本都落实了,呵呵,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那五个人的家属,原本病死的亲人,现在竟然成了潜伏者的帮凶。”
说到这里,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是啊,谁能接受,成为潜伏者的帮凶,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名,他们是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以后该怎么办,他们的父母、妻儿以后又该怎么生活。
他们以后怎么生活,怎么面对街坊邻居朋友的目光,李言诚这会儿可顾不上考虑,他只想知道有没有查到其他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查到其他线索没?”
“没有。”金智海收起了心中对那五个人家属的一丝同情,摇摇头说道:“从这两天调查走访后得到的情况来看,侯二强交代的还是比较全面的,并没有隐瞒什么,那五个人确实是只为他做事。
后边还剩了一点没有彻底落实完,但估计跟前边已经调查清楚的那部分应该差不多。
大诚,一处那边也再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线索吗?”
“没有啊,孝同倒是有个猜测,不过他那个猜测调查起来比较麻烦,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短时间内就要看三局那边对那几个秘密信箱的调查会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他所说的秘密信箱,就是那个神秘上线跟侯家兄弟联系时使用的信箱。
总共有六个,分布在文崇、台丰和阳朝三个区。
侯家兄弟被抓,那个神秘上线肯定已经知道。
所以这六个信箱不用说也应该是被废弃了。
调查它们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调查工作在孙艺娟那里,三天过去了还没有什么消息,估计也很难查出来什么。
这下轮到李言诚惆怅了。
针对他的暗杀行动,虽然执行者现在是被抓了,可下命令的那个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下一次的暗杀又是什么时候来,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鬼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所以对这个案件的进展他非常关心。
可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就让人感到万分头疼了。
“对了大诚,侯家兄弟的家属那边是真的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吗?”
不等李言诚说话,金智海就又继续说道:“如果是别人不知道我还能理解,可作为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妻子也一点都不知道,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侯大强那个大儿子,今年都十九了,工作也都三年了,他对他爹和他二叔做的事情也一点都不知道吗?
如果他们真的都什么也不知道,那我只能说他们对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父亲也太不关心了,感觉上这不像是一个健康的家庭氛围。”
“不能说不知道。”李言诚摆了摆手解释道:“侯家那五个孩子先不说,那两个女人虽然不清楚她们的男人到底在外边做什么,但是知道没干什么好事儿。
这点她们自己也承认,并不像侯家兄弟二人所说的毫不知情,她们家的开销与收入严重不符,这要是敢说不知情,那把她们都送去坐牢一点也不冤。”
侯家兄弟二人共有五个孩子。
侯大强有两个儿子,分别是十九岁、十七岁,都已经有工作了。
侯二强是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其中两个闺女是双生子,他的大儿子只比他哥家的老大小几个月,两个闺女比他哥家的老二小一岁,也都已经工作了。
也就是说,侯家总共九口人,全部都有班上。
五个孩子以及二强的媳妇儿,这六份工作全部都是用钱买来的,要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好在这兄弟二人知道收敛,虽然买工作,但不挑,什么工作都行。
所以他们这一大家子的工作都很普通,男人的基本都是体力活,女人的虽然能轻松点,但也谈不上多好。
就这样也特别显眼,曾经就有人因为嫉妒举报过,还不止一次,也有人过来调查过,但最终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之所以那几次的调查没有什么结果,那是因为侯家兄弟使用了“钞”能力。
而这次随着兄弟二人落网,那几位被糖衣炮弹击中的家伙,自然而然也被监委的工作人员请去喝茶了。
如果不是他们的不负责任,侯家的异状早就暴露出来了,也不可能让他们逍遥这么久。
现在金智海讲到了侯家兄弟的妻儿,李言诚的心思也就转到了目前被看管在局招待所的那几个人身上。
除了那天侯二强是他带人过去抓的之外,这次的审讯工作他完全没有参与,只是后来看了下审讯记录。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去见见那几位,不是对同事们不放心,只是单纯的想见见她们。
可再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他就又有些吃不准局领导会不会批准。
唉……等初四再说吧。
现在过春节虽然没有假,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说到底,春节也是华夏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各单位还是会尽量的调整,安排好值班人员,能让休息的尽量都让休息。
其实今年的情况相较于前两年都好多了,虽然还是没法贴春联,但最起码今年的鞭炮声响亮了许多。
不像前两年那样,就连小孩子放鞭炮都要注意。
想到这里,李言诚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根据他上一世在父母那里听到的,在网上看到的,从今年开始,社会上的大环境慢慢的就会好起来。
往后,更多的刀光剑影,明枪暗箭都只会出现在上边。
想到上边,他就又想到了老丈杆子,未来几年的日子可不好过,还是得想办法提醒一下。
很快,他脑袋里又浮现出那个委员会,想到了罗扬跟他说的那个委员会的监察主任赵致远想见他聊聊。
具体聊什么,他也不清楚,毕竟这人他压根都不认识,以前甚至都没听说过,但该见还是得见一下。
唉……
春节后需要做的事情还不少啊。
他将手中的烟蒂捻灭在烟灰缸中,抬头望了眼夜空,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吧,更希望这些破事儿都尽快结束。
……
他在这边一边发着感慨一边望着夜空,身旁有兄弟,屋里有娇妻,而就在距离他这里不算远的地方同样有个人也正在望着夜空。
不同的是,此人因为要值班而身在办公室,他的身旁并没有兄弟,也没有娇妻,只有紧锁的眉头。
站在窗边看着夜空,听着外边传来的鞭炮声,许久过后,这个中年男人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子。
当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张信纸上时,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上边竟然不同意他的建议,强硬要求必须除掉那个年轻人,并且还将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跟他正在进行中的那个任务列为同等。
可到底为什么要除掉那个年轻人上边又没讲,只说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这项任务。
也就是说,正月里必须落实。
干了这么多年的潜伏者,只要能完成任务,一条人命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甚至还没他需要的一份材料来的重要。
可问题是,这个任务他该找谁去做。
去年社会局接连几次大行动,不但他的搭档损失在行动中,二人暗中控制的好几个下属也被扫了进去。
可以说,在用人方面他现在正处于捉襟见肘的阶段。
上边从其他城市调派过来的那几个人,让他们干些其他事情还可以,可如果让他们去执行暗杀任务,那就相当于是肉包子打狗。
中年男人有些烦躁的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难不成真得自己亲自动手了吗?
社会局几次大行动他都安然无恙的躲过,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只是因为他的谨慎。
正是因为他够谨慎,在侯家兄弟二人被捕前,他敢打赌社会局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存在。
可也是因为执行暗杀任务,让他手中最锋利的那两把剑给折了,不但如此,他相信此时他已经进入了社会局的视线中。
不是他这个人被发现了,而是他一直偷偷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呼……
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要亲自去执行这个暗杀任务吗?
自己不去的话让谁去呢?
要求上边给自己再派一个行动高手,自己提供信息,让他去执行?
刚想到这里他就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上边如果真能派人过来执行这个任务,那就不会给他来这么一个措词严厉的消息了。
去年的大行动让他所在的这个组织损失惨重,不止是京市小组,其他几个小组也是如此,更有甚者是被连根拔起的。
他很清楚,上边再想重建这种潜伏小组,需要花费的金钱和时间都是海量的,他怀疑那些人有没有这个耐心。
去年社会局为什么会那么精准的清楚掉国内那么多潜伏者组织,这其中的原因一直都是他想搞清楚的。
他问过上边,上边只是含含糊糊的告诉他是因为有人被抓后交代出来的。
可他觉得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有人被抓,就算交代的再干净,影响的范围也极其有限,不可能发生这种全国各地同时被清除的事情来。
他更愿意相信的是组织内部高层某个人交代出去的。
摇摇头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他的思绪又转到了暗杀任务上。
亲自动手,对他来说,目前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可该怎么动手?还有,上次侯大强为什么会失败?
他有些懊恼的握了握拳头,早知道这个任务躲不过去,那天就应该通过秘密信箱将事情的整个过程问清楚的。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身边有暗中的警卫人员,还是说其本身就是行动高手。
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处理方法。
该怎么行动呢?
“邦邦邦……”
他站在办公桌旁边,一边思考着行动计划,右手食指一边无意识的在桌上缓缓的敲击着。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外边路边不知道谁放了一鞭炮仗,响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这鞭炮声让他忽然眼前一亮,嘴里轻声嘀咕道:“炸!”
“啪”
他右手打了个响指,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对啊,材料他现在又不缺,可以炸啊!自己怎么钻进牛角尖啦,光想着怎么近距离暗杀,上边又没要求他必须怎么杀,只要求把人除掉就行。
既然这样,那就把动静搞大点,炸了他去球。”
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他就又有些懊恼的挥了下拳头,如果能早点相通这点就好了。
之前如果给侯家兄弟提供点炸药,让把那家伙炸了,可能也就不会损失那两员非常好使的行动高手,他也不至于在需要用人之际却无人可用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多想也无益,他将手中刚抽了几口的烟直接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然后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去,拉开抽屉取出几张纸,再伸手从笔筒中拿出一支铅笔,开始在纸上写行动计划。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执行任务,无论大小,他都会列出详细的计划,并且还要有备用计划,以及分析清楚可能会面临的一些问题。
他相信天道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