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外的树林。
千年未洗的臭脚和馊掉的海鲜汤混合在一起，成了今日海风的味道，呼呼呼——扑在脸上，好似沾满了烂泥的抹布在鼻腔里使劲揉搓。
树木歪七扭八，像是从茅坑爬出来的怨气颇重的粪便，枝干上爬满了好似蟑螂的蝉。明明是夏天，好一段范围内的树叶都枯黄破败，一地烂泥，一脚踩下去，噗叽一声，就像踏入了一摊呕吐物中。
“我的天哪，这简直比监狱里还恶心……你们这个岛是没人清理树林吗？”
格里安背着亚历山德琳娜，算不上有多劳累，但脚下的重重障碍让他有种越走越迷茫的感觉。
不知道美狄亚在哪儿。
不知道那些逃出来的“重塑者”朝哪边跑了。
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尤其现在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太阳，想要分辨方向很困难。
若只有他自己，他大可通过“通路”回到美狄亚的房间。
现在不行。
亚历山德琳娜不停呕吐，什么胃部啊，心脏啊，肝脏啊，时不时就吐出来几个，这么一会儿，就吐出来了三个肾脏。
“喂右臂，她咋样了？”
魔鬼右臂已与格里安的躯干脱离，尽量维持着亚历山德琳娜的生命体征，或者说，减缓亚历山德琳娜彻底失去自我，成为怪物的速度。
她的脸全毁。
成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男人面庞。皮肤粗糙，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纹路，如同干涸的河床。
“不是很好，”右臂有些虚弱，“但是我能遏制住她进一步发疯。”
“那就行，你继续。”
格里安的机械魔鬼武装右臂力气很大，光是靠着这一个手臂就能承担亚历山德琳娜的全部重量。
走了这么远就像是拎了一袋苹果。
“所以主人您是打算带她走吗？”
“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她带给梅菲斯特看看。他肯定知道是什么情况，虽然他不一定告诉我——”
“好的主人，那我尽量让她活到那时候！”
魔鬼右臂直愣愣立在亚历山德琳娜的后背，绝大部分都在与亚历山德琳娜的颈椎交缠。
只有手部留在外面，布满了黏糊糊的、像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黏液。
手臂深入，亚历山德琳娜的后背被硬生生地撑开。
露在外面的手，指甲变得又黑又长，挂着丝丝缕缕的碎肉和血浆。
“主人，这个女人身体里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呸！”
右臂一点都不喜欢掌心的液体，说两句话就得吐一口水。
“一路上从她嘴里吐出的器官并不是人类的，而是魔鬼的。”
“你说什么？真的？”
格里安回头，也不知道想看什么。
他明明清楚亚历山德琳娜的呕吐物长什么样，可就像是饿了好几个月的流浪，盯着地面，好似被大地的色彩定格。
油彩般的血液。
肠子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烂绳索，软塌塌地纠缠在泥水里。
肝脏一半埋在泥中，一半露在外面，呈现出一种还算好看的紫黑色。
胃袋被戳破，里面混合着血水和泥土，像是食物残渣。
“我真希望这一滩烂泥里有我的魔鬼子宫。”
格里安摸了摸小肉瘤上的魔鬼子宫。
魔鬼右臂倒是很喜欢这个新朋友，如果魔鬼子宫会说话的话，它一定要好好教育它，不要没事闲的总在那儿晃，打扰主人格里安看路。
“主人，亚历山德琳娜体内有些器官已经固定下来了，不会再呕吐而出。比如肺部，比如肠道，它们稳定且活跃性极高，话说主人您没发现吗，她从来没吐出过肺部。”
“她最开始做魔鬼改造时植入的器官不就是魔鬼肺部吗？”
格里安现在还记得右臂干出的蠢事。
发疯似的捅进了亚历山德琳娜的喉咙中，又去给“麋鹿”折磨个够呛，但好在，让自己有了在那些砖石中穿梭的力量。
对此，右臂也给出了一些解释。
当时它意识一片空白，恢复后也想不起来任何。因此将手臂插入亚历山德琳娜这行为，更像是格里安自己想这么做。
格里安觉得右臂在扯淡。
就像梅菲斯特，虽然大家都是好兄弟，可隔着物种差异，总归有些秘密不会告诉人类。
“话虽如此……”右臂不知道怎么说，它有点儿怕吓到格里安，“但是……”
“什么？你怎么犹犹豫豫的？”
“她吐出的魔鬼器官都是魔鬼肺部制造的。”
“啊？！”
“而且我百分百确定，她的魔鬼肺部与您那位叫做‘麋鹿’的朋友的魔鬼器官非常相似，就像是产自同一个人形魔鬼身上。”
“难道……阿道夫把‘麋鹿’的孩子的魔鬼器官直接移植给了亚历山德琳娜？可是婴儿的器官能有多大啊，怎么跟成年人的相匹配呢……”
轰轰轰——
远处的监狱加速坍塌。
格里安愈发好奇阿道夫现在怎么样了。
希望岛屿上的那些帝国士兵们，能在阿道夫被魔鬼器官掌控神志前干掉她。
毕竟阿道夫这体量的“重塑者”完全失去理智后，枪炮等火药武器将毫无威慑力，想要对抗，就只能利用魔鬼的力量。
虽说自己与美狄亚若是联手，绝对能干掉世界上任何一个单兵作战的“重塑者”。
可没有这个必要。
只要能摧毁这座岛屿，带领“二十三”的人离开即可。
顺便——
杀了那些跟美狄亚一同前来当人质的新贵族子弟。
这样做，无论神圣意志帝国方面怎么解释，那些新贵族对神圣意志帝国的恨都会加深，进而更加靠拢华盛顿，想要建立独立国家，成为独立战争新的血液与力量。
天哪！
这么一想，最近一个月受的苦根本不值一提。
忽然，正在倒塌的监狱内部冲出一个巨大的龙卷风。
“我去。”
紧接着，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在龙卷风中聚集——
点燃点爆！
金属扭曲变形，石块炸得粉碎。
巨大的冲击力向四周扩散，碎片暴雨般飞溅。燃烧的火焰从爆炸中心喷涌而出，将周围的树林都卷入炽热的火海。
恍惚间，格里安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科隆。
刚要转身离开，一群黑压压的人朝着他这边快速移动，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牧羊人’别跑！是我们！等等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