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李来到墓穴前,墓穴里阴冷的空气经太阳一晒,蒸发出来的阵阵味道象一个经年不用的储物间突然间打开了门。傻李蹲了下来,仔细的看着这墓穴的周围,在松软的泥土上,傻李发现了一些爪印,难道是狼,或是其他的野兽,傻李想。然后他又走到另一边,看见了另外的一些土上留下的痕迹,是一个个浅浅的圆坑,还有一些浅浅的小点点。松松的土,风一吹过,土已经把这些坑盖住了一些。也就是说,这些野兽还没离开,可是如果爪印是狼的话,这些浅浅的坑是什么动物呢?傻李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恐惧,思考着。一阵风吹过,扬起的尘土经过傻李,飞向了对面的山坡上,在那边柳树底下,隐隐的出现了一个黑影……
凹子里的人都已经汗流浃背,几个年纪大的老者早就不跑了。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往外跑,都只在原地转圈。后来,所有的人都放弃了,有人开始嚎啕大哭,有人开始谩骂。天空的太阳仿佛没动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这一群人。所有人都失去了主意,冷静一点的找出了村里面懂的最多的老者常叔。常叔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没主意的时候,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敢于承担责任都会成为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常叔也是李家的亲戚,是以前李将军的娘家人,也是现在凹子里辈分较高的长者,上次青头出事,常叔正好出去上坟,没在家,这次,常叔不顾大家的劝阻,说什么也要来,自己老了,村里死了那么多的年轻人,自己这把老骨头希望可以做点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常叔,常叔匀了一下气,咽了口口水说:我以前碰到过鬼打墙,但是今天这么厉害的打墙,大白天的,这么多人,没见过,大家别动,我想到个办法出去。大家都要照我的做。常叔的话让所有人都安心了一点。没有吵闹,大家开始按着常叔的方法去做了。
傻李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这地上的爪印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三种动物都来这里拆墓,好像说不大通。傻李又看看墓穴里面,突然间,他有种冲动,很想到墓穴里面去看看。傻李看看四周,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傻李提了提裤子,深吸了两口气,一闭眼,扑通一下跳进了墓室。
墓室里已经凌乱不堪,本来其实,土葬的墓一般人家是没有墓室的,棺材入土后然后直接就往上面铲土了,但是因为刚撒在棺材上面的土没压实,还是松松软软的,所以,一下雨,水一渗,把土都渗下去了,但是外面的坟头每年都有人添土,所以,日子久了,就会形成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墓室。
傻李在墓室里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几缕光线看见了几具白骨,傻李知道是自己的先人,就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然后转头,他看见摆在另一边的棺材已经腐烂了,剩下几块比较好的材板散乱的丢弃着。墓室里浓重的湿气几乎让傻李眩晕,棺材都被弄成这样了,傻李心想,他慢慢的走过去想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就在这时,他发现,棺材板上竟有白生生的新木头茬子,也就是说,这剩下的棺材板被掰开过。傻李一愣。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墓室的深处依旧一团黑,有限的阳光很难通到那儿,黑暗中,傻李仿佛又感觉到了那儿射出来的那种冷冷的目光,青头,镜子,还有那个奇怪的孩子。傻李突然间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他发了疯般的往地上爬去,在爬上去的时候,他手里仿佛握住了什么,但是恐惧已经侵占了他所有的心智,他只知道往上爬。
其实常叔的方法很简单,鬼打墙就是让你不知道方向,制造幻觉,所以只要掌握住方向,就可以慢慢出去。但是现在,没人知道出去的路在那边,但是人们知道他们要远离的那块是非之地在那边,反方向去肯定没错。于是,常叔就说让每个人看着前一个人的脚头指的方向,不信前面有什么,只管往前面走,一脚一脚的慢慢往前挪。虽然费点功夫,但总归是个办法。落脚后等后面的人出来接着往前继续走,这样慢慢的轮出去,果然不一会儿,将近一百人已经组成了一条长龙,有秩序的往前游动着。
傻李战战兢兢的爬了出来,他连转头的胆量都没有,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等到跑到大路上,傻李一屁股坐在一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傻李的害怕不是来自于墓穴的白骨,而是来自于黑暗中的那种感觉。那种冷飕飕的目光仿佛一直在盯着他。是什么?是什么?傻李感到很害怕,无知可以放大人的恐惧程度。还有,墓穴边上那些痕迹到底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他为什么要开墓盗尸?傻李脑中太多的不知道让他在这寂静的山坡上几欲晕过去了。太阳仿佛依旧移动未动的盯着大地。
常叔的方法听着有效,但是到后来,人们发现,他们的队伍还是不由自主的就转弯,但是知道转弯就好办,再把队伍走直就好。就这样,将近一百好人慢慢的往前挪动了好久人们终于发现了前面出现了回凹子路口,众人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几个跑的快的跑了出去,但是没跑多远,他们都站住了。在坟地两边,堆着一堆一堆的土,但是那不是坟堆,而是坟地里挖出来的土。
这块坟地是凹子里几百户人家的祖坟,人们心中的恐惧仿佛霎时被愤怒给淹没,怒骂着冲了上去。谁都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但是能在这半天之内挖开这么多的坟墓,绝对不是一个人做的。冲在前面的看见了坟墓挖开的大洞,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洞口。洞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整个坟地仿佛都能闻到浓浓的尸臭。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伸脑袋去看坟墓里有什么,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人们在惊诧与愤怒的同时,都转过头去看着常叔,这个长辈能带他们走出上一次的困境,也许他也能替他们在现在找到答案。
常叔缓缓走了上来,他看到有的土还带着湿气,显然是刚挖开不久,常叔捏起一块挖出来的土,在手里慢慢的捻着,那种阴湿的土块经太阳一晒已经有点发热了。捻烂了,常叔甩了甩手,可手上捻着一块土,是那种粘粘的粘液。有点象什么呢?常叔心想,象什么呢?对想到了,蛇,象蛇爬过。
常叔想到这儿,突然间感到事情不对劲,转头想吆喝乡亲门赶快回家,可当他一转头的空当,他发现背后竟然空空如也,别说乡亲们了,连只麻雀的影子都看不见,常叔老了,突然间感到了自己的无助。
傻李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脑袋里一片空白。脸上的汗流了好多,傻李顺手擦了一把,擦完汗,傻李突然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东西,那是块布,红色的,还是大红色的,很少见的。不过看样子象是撕下来一小块,哪来的呢?傻李突然间想到好像是爬出坟墓时拣到的。这块布?傻李拿起来在阳光下端详了一下,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在哪儿见过呢?傻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路上想着。
常叔坐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也不着急走,毕竟经过几十年的风雨,他慢慢起身,抬头看了看日头,日头仿佛有点偏西了。这样下去天要黑的。如果天黑前还不回去的话,他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已经让李家凹子里的每个人都心惊胆战了。常叔知道自己必须找到回去的路,他走到路边,低着头看着这条路,路上已经被风吹的铺上了一层土,但是常叔仿佛发现了什么,他弯下腰拿手拨了拨土,发现在浮尘下面,隐隐的有一条细线,那条细线就是上次抬棺材时的血水留下的,常叔笑了,人老了,脑子没老,常叔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跟着这条线,慢慢的走了出去。
傻李看着这块布,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哪儿出现过,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远处,风阵阵吹过,一棵柳树下空无一物。傻李突然间仿佛回到了那天上坟的时候,想到了那个树下的黑影,然后是青头的死,那些恐怖的黑蛇和那条凶恶的狗,还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孩子,突然间,傻李象被火烫了一般把那块布扔到了一边,这块红布,这块傻李手中大红的布,竟是两个多月前,傻李扔孩子出去时包孩子的那块布。傻李突然间又想起了那双眼睛,没有生气,只会直勾勾的盯着他,死盯着。坟墓中的感觉,傻李的双手剧烈的抖动着,他必须得离开这里,但是,他的腿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很难再拖动了。
没人看见常叔是怎么消失的,天慢慢的要黑了,人们才回过神来,常叔不在了。傻李也不在了。村里的大媳妇拿出了给男人织衣服的毛线,然后找了两个壮汉,一人腰里系一根,这样,有备无患。这两壮汉一人喝了碗酒,拿了一个草叉就出去了。地上的毛线团转啊转啊。人们的心跟着毛线团一起抽动着。
傻李爬了好远了,他仿佛突然间清醒了般,知道自己往哪里走了。腿慢慢的有了点知觉,刚才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到现在,他还在想着那双眼睛,但是他知道,必须回到凹子里,那里有那块大镜子做镇物,还有新盖的庙,那样他也有机会活着。前面的路上,尘土飞扬,傻李喘了两口气,使劲儿爬了起来,就在他再想往前走的时候,看见前面路上有一个人正在爬行。
傻李想跑,但是他不知道往哪儿跑,呆呆的站着,那个人越爬越近,知道隐隐约约傻李听到了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这是人的声音,好像村里常叔的,傻李一想到这儿,赶快跑了过去。跑近了,傻李感到有点恶心,只见常叔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碎了。还有一道一道的淤青,但是竟然没有出血。常叔还在*着,叫着。
远处风传来一阵阵的叫声,常叔的声音让傻李仿佛看到了希望,他鼓起最后的一点力气叫着:“这儿,这儿”。两个壮汉终于跑了过来。但是当他们看到傻李抱着的常叔已经仅剩一口气时,抬起了头。他们的眼睛中流露出对傻李的不信任甚至是愤怒。没人解释的清,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跟傻李有关系。傻李有口难辨,但不管怎么样,常叔是救回来了。
两个壮汉抬着常叔,跟着红线,傻李跟在他们后面,一路无话。
回到村子,傻李没马上回家。他去了常叔的家,常叔家有好多人,看见傻李来了,也没人说话了,只是都看着他,傻李注视着眼前仅剩一口气的常叔。常叔还在*,还在喊救命。傻李突然间注意到了常叔的手,常叔的一只手垂下床板,但是那只手中黑糊糊的拿着一团什么。
傻李走上前去,几个小伙子敌意的拦住了他,傻李指了指常叔的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团黑糊糊的东西仿佛还在蠕动。一个人上前去缓缓把常叔的手抬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半截蛇,黑色的蛇。常叔的手握的很紧,好像都要掐进蛇肉里一般。
常叔死了,死了之后放了一天,尸体没了,剩下的只是一滩血水,象那十二具尸体,村子里的人不敢搬走,也不敢出门。又一个夜晚来临了。恐惧随夜幕渐渐落下。
八月二十七,不宜祭祀,动土
无人随天意
竟逆天而行
致尸骨无存者一十有三
邪物之气见长
西北之庙新修,需加以时日重塑金身
-------《欧阳秘史》
(三)
九月初一,无风,天晴。
鬼气渐重,同道之人前来。
是福是祸?
还看天意
-------《欧阳秘史》
傻李在家里呆了三天,李嫂已经不见了三天,自从常叔死掉那天。
傻李现在好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朋友,亲人。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不知道。他象一个受惊的小羊羔,哪儿也不敢去。不敢去正视乡亲们敌意的眼睛,不敢去凹子外面。有好多东西他看到了,但是说出来也没人信,因为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才是主要的恐惧根源。
太阳又出来了,马上就可以收庄稼了,但是,现在的傻李却没心思去管自己的那几亩保命田。他一直在想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却仍然找不到头绪。
秋天的太阳照着李家凹子,李家凹子内仿佛也从前一段时间的阴霾之气中透露出了一点生机。村子里吃早饭的人们发现,在凹子口,有一个人,他正在左看看右看看的走了进来。
几个小伙子迎了上去才发现,是个衣着破烂的人,大概有四十几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大包。
小伙子走过去问:“你找谁啊?”
这个人不说话,抬头看看这两个人,然后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着。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个人的背后背着一团红线,但是不是毛线,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在阳光底下还闪闪发光。
小伙子感到很奇怪。现在的李家凹子,想出去的人多,想进来的人还真不多。但偏偏还有人进来了。这时,又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们都看这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在弓腰撅臀的找什么。
这个人先慢慢的挪到青头的院子,然后拿出了一个木头架子一般的东西,上面有一个既像照相机又像望远镜的东西,他安顿好这个东西,然后开始从这个东西的一面开始看,先看青头家中,这个人摇了摇头。然后转啊转,当镜头对准鸡棚时,这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继续转,当这个镜头对准傻李家的院子时,这个人停了下来,看了大约有一分钟,像木头一样没有动。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这个人拿手挥了挥,示意人们闪开。这时他边看边说:“好像有点来晚了。”
一听到这句话,凹子里的人马上意识到眼前可能是位懂行的人。几个人马上问道:“你都看见了什么啊?”
这个人缓缓的抬起身,第一次抬脸,一双眼睛盯着问话的人问道:“你们这儿死过人吧?”
人们都愣了,有几个反应快的说:“死过啊,但是哪儿都有死人的啊。”
“死过很多人,就这儿,死过很多人。”这个人异常肯定的用指头指着傻李家的屋子说道。
这是人群中有人说:“上上个月,死了十几口,但是不是都死在这儿的,只有一个人是死在这儿的呢。”
这个人一转头,一脸吃惊的表情:“上上个月死的?十几口?死了什么样子?”
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个人低头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晚了,晚了,还是晚了点,我这几天想住在这儿,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安排一下呢?我是从凹子西面的山上下来的。”
村里的人听到这个人的话里有话,也不敢说什么,添一张嘴,农家的食物现在也不缺,于是,村里人便留下了这位行动怪异的客人。
这人也姓李,人们问他以前住哪儿,他也不回答。他到了村里安排的住的地方,拿出了大包里的一些黄纸,用朱砂画了符,开始贴在自己住的屋子的墙上和门上。然后又用那团红色的丝线开始编一个东西。不停的编,既不说话,也不理旁人。人们看久了,也就觉得无聊了,一个一个的慢慢全都离开了。
傻李一大早就开始感到肚子饿,但是他不想动,直到中午,才发现肚子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勉强爬了起来,自己做点饭吃。但是掀开盛水的大缸,发现已经见底了,傻李只好提起门旁的扁担,拿了两只桶,准备去村东头的井里提水。站起来时,感觉到头有点晕,可能是躺的时间太长了的缘故,傻李心想。
走出自己的家门,傻李被太阳刺了一下眼。他眯着眼看了一下远处,只见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井台上站着聊天。傻李挑了水桶走了过去。
这口井的历史和凹子以及旧庙的历史一样的长,井边都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滑的很,旁边围着几根木头,一般大人都不让小孩子到这里来玩的。井上面往上提水的辘轳都磨的油亮油亮的。一根粗大的绳子连着一个硕大的铁勾。
傻李向往常一样把桶一挂,然后开始放开了辘轳,让它自己往下滑,等到了水面,傻李开始摆绳子。井上面打水,绳子一拉几十米,桶浮在水上,没有十足的功底,你很难在绳子这头把桶翻到,把水给提上来。傻李在井边混了几十年,这点功夫已是雕虫小技,放绳,翻桶,提水。可是这次很奇怪,这桶怎么翻都翻不过来,傻李心想:估计自己太累了吧。傻李想着,使了个笨办法,绳子系在桶边上,这样下去就是翻的。提上来的时候因为水的重力,绳子会被拉到桶系的中央。
就这样,傻李开始往上提第一桶水,水上来了,在阳光下,泛着鳞鳞的光,傻李继续提第二桶,但当第二桶水提上来的时候,傻李注意到,桶里边的水面上泛着的光竟然是红色,像血一样的红光。
傻李头更晕了,他扶着旁边的木头伸头向井里面望去,黑暗中什么也没看见。但他分明又感觉到了那双眼睛在死盯着他,一动不动……
傻李疯了,没人知道傻李为什么疯了,他满村子的叫着,喊着,让人们逃命,让人们烧香。村里几个人去把他给好不容易摁住了。他就开始咬人,咬不着人,开始咬所有能咬到的东西,旁边的木头,木头茬子扎坏了他的嘴,满嘴的血仍旧不停的啃着。像条凶狠的大狗一般。
日头渐渐高了。傻李被关在了柴房。手捆起来,嘴里塞了块布,这次没人再怀疑他了。
午时又到了。
傻李家空荡荡的屋子里仿佛突然间有一阵很大的风。光当一声,傻李的门开了。
那个姓李的师傅也终于站了起来,手里提着那团用红丝线编成的东西,另外一只手从大包里拿了那个架子出来,然后走了出去,边走边对身后的人说,你们赶快回屋里去,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出来。
没风的秋天突然间狂风大作。
李师傅快步走到了傻李的家门口,架起仪器往前看着。确定距离后,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摞朱砂写的符。顺风一挥,符竟然自己燃了起来。师傅皱皱眉头。将手中的红色丝线在自己前面挥舞了起来。红色的丝线在风中飘舞着,像一丛头发,但是却是红色的头发,无比的诡异。
头发开始慢慢的垂了下来,风竟然越来越小了。李师傅收了红色丝线,端在左手,几个箭步冲到傻李家的屋子里。红色丝线开始慢慢的向四周扩展,如有静电一般。李师傅跟着头发的指引慢慢的来到了傻李的床边。
这是一张很一般的木床,傻李的背子团成一团塞在床脚里,枕头上的枕巾有点黑,李嫂已经好久不见了。不平整的床单可以看出傻李的辗转难眠。李师傅盯着这张床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头顶上有几颗汗珠滚了下来。掉到了地上,却是滴到水中的声音。李师傅的脚底下已经全是红色的血水!!
僵持了片刻,太阳渐渐偏西,突然傻李家传来李师傅一声暴喝。一阵狂风吹过。李师傅随后赶了出来,这风不偏不倚,正好向李师傅借的那间屋子吹去。
村里的人关着门仍能听到外面的风声掠过。
随着风,李师傅上身尽赤的从傻李屋里出来,疾步奔向那间贴了符咒的小屋。
那间小屋经过一阵鼓荡后慢慢安静了下来。李师傅的后背上的汗像小溪一样往下流着。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满屋子到处缠绕的红色丝线慢慢拉回来,然后小心的团成一团。又拿出了一张黄纸贴了上去。这才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合子,把这团红丝线放了进去。然后,他边往外走,边招呼人们出来收拾东西。
李师傅急匆匆又冲到傻李的屋子里,屋子里的床已经破烂不堪。床下是一滩血水,血水上面有一件女人的衣服。李师傅那根旁边掉下来的床腿,慢慢的挑起这件衣服,然后走到屋外,太阳下,衣服开始慢慢变干,变硬。在衣服里,人们看见了一条僵硬的小蛇,已经死去。
正当李师傅准备收拾那个大木架子的时候,突然井旁边传来了叫声,原来,傻李竟然将关他的小柴房的窗户撞开,冲了出来。而且一路直奔到井前。大叫着:“快啊,快挡住他,他要出来了”。后面跟着几个村里的人急急忙忙的追赶。
李师傅眉头一皱,想了想,又放开了刚刚合起来的仪器,然后向井边看了过去。这一看,李师傅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他急急忙忙的往自己的小屋子跑去。
小屋子里,村里的人已经感到很奇怪,因为他们认识这个在地上的古色古香的小盒子。几个月前,阴阳师傅就是请出了这个小盒子,才保了全凹子人的一夜平安,这两小盒子一模一样。有人好奇的敲了敲这个小盒子,然后抬头问道:“这小子不是偷东西的吧,怎么会有阴阳师傅的盒子啊?”
可是阴阳师傅的盒子已经在那次抬灵时放阴阳棺材里一起给抬出去了,怎么现在又回到这里来了呢。而且李师傅的不言不语很难让人们信服。
有人提议打开盒子,看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可是没人敢动手。所有人看着这个小盒子互相看着,没有一个人敢打开,阴阳师傅的死大家还记得很清楚,这里面好像是些玄玄的东西。但是人的好奇心有时候真的很大,而李师傅当时“制造”出来的大风真让人弄不懂他到底是否好意。
有人出了个主意,人都站远点,然后拿棍子挑开它,看看是不是阴阳师傅盒子里的东西,如果是,这个李师傅必是盗墓者无疑,虽然他们都知道当时的十二具尸体并非下葬,只能算是随手一扔,但是,这毕竟是死者随葬之物,怎么能让其他人得到呢。
人们开始散开,几个胆子大点的拿了几根长长的木棍开始挑开着盒子,盒子并没上锁。很容易的就慢慢打开了……
这时的李师傅正从外面赶回来……
盒子慢慢开了,人们等了一会儿,看着没什么异状,几个人走了进去。看见盒子里是一团红线,包着一个什么东西。很明显不是阴阳师傅的东西。他们互相看了一下,就伸手想把盒子合上,合的时候,一个人不小心自己的手碰到了那团红线,竟能感觉到微微的温暖。一阵小风不知从哪儿吹来,红线上的符突然间动了一动,仿佛要揭去一般,正在这时,李师傅闯了进来。
人们对于自己怀疑李师傅已经感觉到了很不好意思,但是李师傅仿佛并没有在意,应该说是根本没时间在意,他一把拉开盒子边蹲的人,把盒子合住。往大包里一塞,然后直接提着大包就向井边跑去。人们都跟着他跑了出来,李师傅突然站住,转头大叫:“回去,跟着我的都得死!!”
到了井边,李师傅先拿出朱砂和毛笔,开始在自己的赤膊上画符。
日头渐渐偏西,夜晚马上又要来临。有时一个夜晚。李家凹子的人们都已经受够了黑暗的煎熬。
在最后一丝光线从西面山上落下之前。李师傅终于画完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道符。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洗发水一样的东西,但是是很大的那种瓶。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刚刚点燃的蜡烛,然后他走近那口井,这时的井已经开始发出声音,像是开水煮沸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声。
李师傅嘴里念念有词,他把那个大的瓶子的瓶口对准井口然后开始按下按钮,并配合蜡烛,只见一道蓝色的火焰突然间喷向井里,井里的水像大海浪一般沸腾起来,有的水柱竟然从十几米深的水井里腾空而出,李师傅仍旧不停的喷着火,嘴里也在不停的念着,在越来越大的水声中,李师傅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霎间,整个凹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水的哗哗的冲击声和李师傅声嘶力竭的念咒声。
随着李师傅一声大喝,人们听到外面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人们打着火把拿着电筒从紧闭的大门中慢慢的走了出来。井台上仍然有着一条蓝色的火舌,远远望去,像连在一起的一串鬼火。在蓝色火焰的照耀下,看见李师傅躺在井边。
村里的人把李师傅扶起来的时候,发现李师傅已经断气了。他的右手和左手还握着蜡烛和那瓶喷火剂。
同道毙命,实乃我辈之悲
然事未尽人先死
九月初一
凹内幸有新建金身庇护
再我辈之人以毕生之力护持
得保一时平安
妖孽不除,后患无穷
-----《欧阳秘史》
(四)
九月初三大风诸事不宜
煞气渐凝
已成大器
仙人北南而来
邪不压正
天道轮回
-----------《欧阳秘史》
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李师傅留下的这些东西。在凹子里出凹子的那条路上,人们当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像野兽的爪子,还像其他的一些东西。没人敢认定这是什么,但是有人猜到,它就是将李师傅害死并逃跑的井底之物。
李师傅的大包里有石头,一本黄布包着的书,里面弯弯曲曲的全是一些看不懂的符。还有一些干粮,很明显李师傅是赶了远路来到这里的。其他的就是那个架子,还有那个小盒子。
有好事的人拿那个架子四处张望,里面绿绿红红的一团一团的,看不大懂的东西。看了一会儿,也就失去了兴趣放到了一边。最难处理的就是这个盒子。没人知道这个盒子里那团红丝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里面包着什么东西。为什么和阴阳师傅的盒子一模一样,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九月初三的大早上,人们都不再敢出门晒太阳了。整个李家凹子像个死村,寂静,偶尔会传来一两声骡马的叫声。今天的大风呼啸着掠过整个村庄,卷起一些杂草,在墙角里被风吹的转着圈。太阳仿佛也被这风吹成了黄色,泛着黄色的光晕。
村里人决定先将李师傅的遗体埋葬,但是凹子里的坟地是谁都不敢去了。就出凹子口找了个地方,挖个大坑将李师傅葬了,然后商量好,等李师傅后人来了,说清楚情况,迁坟也好。
但是,这个盒子?
没人敢去动他。最后只好先搁在那儿。等事情过去了,找个高人来处理一下好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很明智的决定。于是,这个古色古香的奇怪盒子就放到了一间没人住的柴房的屋梁上了。
中午刚到,李家凹子的凹子口来了两个人。岁数和李师傅差不多大,行头也差不多,而且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和李师傅一模一样的小盒子,他们在村口李师傅的坟前站了会儿,不知道两个人说了写什么,然后他们中有一个人进了凹子。他走到傻李家的院子里找了一把铁锹,开始挖李师傅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