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黄昏,二舅没有预兆地醒来。他看到正在一旁擦拭桌子的我,显然愣了很久才回过神,然后,他瘦得可怕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微笑的印子,“慕莲,真的是你。”
我回以一笑,拿起床脚的另一个枕头给二舅垫起身子。
“你二舅妈呢?”二舅的视线费力地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道。
“她出门上香去了,晚上才回来呢。”我依然保持笑容,镇定地回答。在讲完这句话后,从枕头中掉落出的异物为我解答了最后一个困惑。
那是桂皮,一种防腐的香料。因为大舅死于意外,按照本地的风俗要在家中停灵五天,因为怕天热尸体会腐坏,除了在灵床边放置大量的冰块外,我还特意在灵床上铺了一层有防腐作用的香料和药草。
大舅尸体被偷其实是在晚饭时间,那时除了二舅妈、昏睡的二舅和外公,所有人都在饭厅。她趁无人的时候盗走了大舅的尸体,也许就是用那老旧的大三轮车运送到河边丢下去的,并且将二舅放到了灵床上使人不致生疑,他们本就是孪生兄弟,何况灵幔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而那天半夜,她又趁大表哥吃夜宵之际背回了二舅。
[十六]
一个月后,二舅在一天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二舅妈在仪式完成之后却失踪了,她不是正期盼着丈夫能够苏醒,而后好好照顾他吗?直到我去民政局为二舅办理死亡证明,翻找出他的户口簿时,看到了户主妻子那一栏里,二舅妈的出生年月赫然是XX年X月X日,她竟和二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那么,这个仪式的最后,竟是二舅妈以自己为牺牲,来为二舅换取这荒诞不经的五十年阳寿?
我捧着红色的小本子长久无法动弹,我不知道用“土”字方式死去的二舅妈现在身在何处。而当一份爱的执著必须用生命为代价去开路时,它还值得被歌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