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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故事之变脸(一)

    一、不明不白的手绢

    郑尤住在玫瑰小区4幢601室。

    和众多城市上班族一样,他的生活忙忙碌碌,却毫无新意,机械地重复着两点一线的轨迹。公司,家,公司,家……

    这就好比他刻板的性格。他是个喜欢一成不变的人,总是穿着朴实的装束,不喜欢和人交往。他穿着黑色外套,高领毛衣,灰色长裤,旧皮鞋……

    所以,他还没有女朋友。

    现在的女孩都很现实。她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即便是和钱无关,也还希望男朋友有个体面的外表,或者能时时给她们带来点惊喜,制造点浪漫,而这些秉性都和他不搭边。

    就连那套房子,现在也只有十五个平方米真正属于他。他的房子是做的按揭。两室一厅,进门左边并排两个卧室,右边是卫生间,再进去一个客厅,拐角是厨房。后面有一个阳台,采光不好,被一幢大楼遮住了大部分光线。

    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乱了他的生活。

    这天晚上,天黑得很诡异,似乎预示有事发生。郑尤出去买了点日用品,上楼时,发现楼道里黑乎乎的,他使劲跺脚,声控灯还是一眨不眨,黑乎乎地看着他。他心里顿时毛毛的,下楼时灯明明是好的,这么快就坏了?

    前几天,小区附近刚死了人,第二天才被发现,警方根据现场初步判断是自杀,是个哑巴女人,好像还有点神经兮兮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吊在老式的架子床上。那个女人的舌头伸得老长,脸色死白,白衣服脏兮兮的。架子床上乱糟糟的,碎花布、剪刀、鞋垫子、手绢、针线……郑尤想起这些,不禁汗毛都竖起来。

    他好像记得,哑女死的前一天,她呆呆地坐在小区门外的花台上,缓慢地用丝线在一条白白的手绢上绣着什么,一针,一线,意味深长。郑尤下班回来,她突然冲上来,挥舞着手中的手绢,咿咿呀呀,像个唱戏的戏子哇哇乱叫,似乎有话想急切地跟他说。

    她想说什么?那天她的举动的确不太对头!以前,这个哑巴女人从来没在郑尤面前有过如此举动。她从来不笑,安安静静的,板着面孔,瘦骨嶙峋。不了解她的人,绝对认不出她是个哑巴。

    他靠着墙,一步步往上摸索。一步,一步……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鞋子摩擦楼梯发出的声音“喳——喳——”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有的来自楼道尽头,有的来自看似关闭着的门背后,有的,好像就在他的头顶三尺的地方。

    他终于摸到了六楼,松了一口气,他又摸向自己的房门。咦,不对!门怎么是开着的?他清楚地记得,半小时前下楼时,门是锁得好好的,他是个谨慎的人。

    怎么办?进去?还是往楼下跑?他的脑子急速地转动,万一屋子里有人,这个人站在门后,阴恻恻的,不怀好意,手上拿着凶器,等他将脖子主动伸过来……或者,是那个哑女,她阴魂不散,板着面孔,坐在他的床上绣手绢……

    他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啪”的一声响,他按下了进门的电灯开关。

    屋子里依然黑洞洞的,好像还冒着冷飕飕的凉气。

    原来停电了。

    他小心地挪着步子往里走,摸到了打火机,点亮了蜡烛,迅速环视四周。客厅里安安静静,仅有的几样家具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电视柜、木质沙发、饮水机……

    他松了一口气,返身关好房门。四处看了看,东西好像一样不少。虚惊一场!现在他都怀疑自己下楼时是不是真的锁好了门。

    他点着蜡烛,推门走进卧室。小小的光线立刻在房间中蔓延开来。他的卧室并不大,只摆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电脑。

    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时,他一下子呆住了。

    床上摊放着一条白色的手绢。

    端端正正。

    二、救我

    此时的郑尤,呆呆地拿着那条手绢,愣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会因今天的事,不再平静。

    在短短半小时之内,房门大开,凭空一条手绢,不怀好意。

    不是一束花,不是一本书,不是一封信,而是不明不白的一条手绢。怎么看怎么别扭,越想越觉得诡异——它冷冰冰的,毫无人气,似乎不是来自人间。

    他觉得那个哑女从黑暗中爬出来了,慢慢地爬向他。她的眼神空洞而略显呆滞,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白衣服,她的身体长长的,不成比例,好像因上吊被拉扯得变了形。她伸出枯竹一样的手,举着手绢,晃晃悠悠地伸向他,越伸越长,她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说:“小郑,拿去用吧……”

    他一惊,回过神来。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开始仔细研究这条手绢。这条手绢是用白色丝绸做成的,上面还用红线绣着什么图案,那红红的针线,像血。好像是绣的几树梅花,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慢慢地,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不是梅花,像两个字——

    救我!

    救我?郑尤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这条手绢,果然与那个女人有关,而且,大概还事关她的死亡!可问题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莫非是她的鬼魂,找上了自己诉冤?

    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第二天,郑尤早早就到了公司,他一晚上睡不着。他不过是这个公司的小职员,负责货单处理及文件收发等日常事务,公司并不景气。早到的那几个女同事依然用怪怪的眼神打量他,并小声说着什么。他是公司的大龄青年,而且不怎么喜欢打扮,在公司人际关系自然不好。他不做声,也懒得听她们说些什么。他打开电脑,趴在桌子上,觉得困极了。

    “郑尤!”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他一下子弹起来。

    是小三。整个公司就他和他聊得来点儿。实际上小三和所有人好像都打得火热。他是个随时随地都精力充沛的人,大小消息好像也比谁都灵通,郑尤为此挺佩服他。他比郑尤小一两岁,也住在玫瑰小区。他们有时在一起下棋。

    “一大早就跑公司来补嗑睡!你昨夜没睡呀!”他凑过来。

    郑尤的睡意给他一拍全散了。“小三,我……”他想了想,又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我昨晚遇到件邪门的事……”

    小三的兴趣立马就来了:“邪门的事?哦,说来听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小三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迫切地想听下去,“你快说。”

    郑尤吸一口气,说:“昨晚,黄华,就是我们小区里刚死的那个女的,她的手绢居然出现在我家里,而且,那条手绢上还绣着两个字,写着‘救我' ……”

    “不可能!你断定那是她的手绢?”

    “那还能是谁的?”他惊惶地说:“她活着时好像就想把那条手绢给我!我记得她死的前一天,就在我们小区门口,她挥舞着手绢冲过来拉我,后来我跑开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对我说啥……现在她死了,没想到,还,还是把手绢送来了……”

    “听你一说,的确是怪事……对了,这个黄华以前认识你吗?”

    “她应该是认识我的。” 郑尤仔细回忆着说。

    “是吗?”

    “嗯。我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在小区外面工地遇到过她,当时一个男孩抢了她的布娃娃,他把她的布娃娃四处乱抛,还掉进沟里……后来我给她要了回来……”

    “你还挺助人为乐的。”小三脸上露出坏笑。

    “不是……她当时真是挺可怜的!她跑着跳着去追那男孩,口里咿咿呀呀地哭,可是她追不上他……当我把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捡回来给她的时候,她还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很古怪的眼神?”小三念叨一句,他不信任地看着他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先别说出去,我正想报不报警呢,可我又一想,怕遇到麻烦,说不定……”

    小三想了几秒钟,说:“说实话,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是现在我也没办法解释。可是,报警恐怕也不妥。”

    是的,郑尤昨晚也想到了很多。他在脑海里罗列了两种情况:第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现在有好多事情都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不为人知,现代人总是太自信,自认为掌握了宇宙间一切真理。黄华生前因为某种原因想把那条手绢给他,什么原因他现在不知道,他却吓跑了,她死后心愿未了,阴魂不散,硬要交给他。第二,这个世界上没鬼,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给他开玩笑。

    可是,到底是谁呢?会给他开这样的玩笑?他猜不出来。

    “有可能黄华的死不像是别人传说的上吊自杀,而是被别人给吊死的。这个送手绢的就是凶手,他送手绢是为了吓唬你或是给你什么警告,报警的话,凶手恐怕会对你不利。”小三沉吟片刻,开始他的分析。

    那“救我”二字说明什么?莫非黄华知道有人要害她?那凶手送这个求救信号来干什么?

    小三又说:“听说现在警方怀疑之前的判断,成立了专案组。因为他们在尸检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

    “黄华身上有很多刀疤。警方怀疑这与她的死有关。”

    “小三,你知不知道那个黄华住在几楼?”

    “她不在这边,她住旧楼区。”

    “你怎么知道?”

    “我叔叔就在旧楼区,就是老赵头。”

    “怎么没听你以前说起过?”

    “我很少过去,他的脾气很古怪。”小三淡淡地说。

    郑尤不做声了。

    三、你躲不掉的

    天很快黑下来。郑尤吃了晚饭,打开电脑。

    QQ显示有系统消息。

    他点了鼠标,是个陌生号码,请求加他为好友。

    他想都没想就取消了。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

    马上,那个号码又来了,请求加他为好友。备注栏里多了一句话:你必须加我。

    他又点取消。无聊。

    这次那个号码没再来了。他点开QQ群34356744,浏览里面好友发的段子,谁知刚看到一半,系统消息又来了,他点开,竟然又是那个该死的号码!他移过鼠标刚想关闭,却看到备注栏里有一小行字:

    “你躲不掉的,你知道我是谁。”

    他一下子傻眼了。他想起了那条手绢。

    他加了他(她),他问:“你是谁?”

    对方:“我是给你送手绢的人呀!”

    他一惊,又问:“你到底是谁??”

    对方:“嘿嘿,我是为你绣手绢的那个人,我一针一线地绣啊,绣啊,绣得手都出血了。”

    绣手绢的人?黄华?!黄华不是死了吗?

    “别开玩笑了,黄华不是死了吗?”

    “是啊,黄华是死了啊。”

    “那你,你是怎么回事?”

    “我?我在和你聊天啊。”

    “胡说!手绢是黄华绣的,而黄华已死了,你说你是黄华,黄华怎么可能坐在这里聊天?”

    “谁说死人不能聊天?”

    郑尤后背一凉。

    “你怎么不说话了?”

    “……”

    “你害怕了?”

    “你别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就出来!”郑尤忽然愤怒起来。

    对方沉默片刻,发过来几个字:“我就在你家……”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脑主机工作的声音,外面客厅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滴滴答答,好像是水龙头没拧紧,卧室门虚掩着,无声无息。阳台上黑糊糊的,深不可测。

    她在哪里?

    难道在——阳台?

    他忽然记起自己好像好久没去过阳台了。平时那里光线很暗。

    他慢慢绕过客厅,就向阳台走过去。

    叭,他按下阳台电灯开关,发出一声脆响。

    阳台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他的脑袋“嗡”地一下!

    ——哦,那不是人,是一个高高的纸箱。他上个月买了个鞋柜,把箱子扔在了那里,前几天还把湿了的雨衣搭在了上面。

    当人变得小心翼翼,就会疑神疑鬼。有人说,这叫心理暗示。

    周德东说,把恐惧消化掉,就会变成勇敢的营养。

    今晚,如果他不把这份恐惧消化掉,估计至少几个月会消化不良。

    他走进卧室,不待他发问,电脑聊天窗口已显示出几个血红的大字:

    “我就在你家门口。”

    大概十一点了。整幢楼安安静静,似乎睡着了,窗户外黑糊糊一片。没有人在楼道走动,连那个天天爬楼梯锻炼身体的老太婆也不在。天地间一片死寂。而她,此时就站在他的门口?

    他在心里憋了好一阵,走到门后,“呼”地一声拉开了防盗门。

    楼道里凉飕飕的,起风了。感应灯幽幽地亮着,显得昏暗。

    没人。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就在他刚刚关上门不久,门出奇的响起来。

    “嗒——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来没人在十一点之后来敲门找过他。

    “嗒——嗒——嗒!”门又响了。敲得很诡秘,很轻,好像很害羞,但很有耐心。

    他没有听错,的确有人来找他。

    这回,她真的来了!

    郑尤的心一下子又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地思考着要不要开门。

    “嗒——嗒!”门外的人在等他。

    他轻轻走向门,通过猫眼向外看。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感应灯没亮。但他似乎感觉到了门外人的气息。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他猛地拉开门!

    楼道的感应灯一下子睁开昏黄的眼!

    他看到了——

    果然是黄华!

    就离他三四步远,她依旧穿着那身脏兮兮的白衣服,她的身体好长,瘦瘦的,黑糊糊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她脖子纤细,依稀看到一道乌痕,她慢慢地移拢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越来越近!

    她两只手死死地拽着后颈,向上拉扯那颗头,似乎要把它扯下来,脖子咔咔在响,她竟然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小郑,救……我,吊得好……好辛苦,帮我扯下……来……”

    郑尤“啪”地一下把门关住。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外面似乎恢复了安静,现在他和她只隔着一扇门。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晚他出去时锁好了门,回来时床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她死前绣的手绢——这扇门关不住她!她随时可以进来,现在她准备进来了!

    他紧紧地盯着那扇门,觉得它好像一层纸一样薄。

    可是外面没有动静,似乎还在吹风。风从窗户灌进来,她的魂魄幽幽在游荡。

    她没有进来,也没再敲门。

    一切像梦一样忽然消逝——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梦。

    四、她不是哑巴

    这天晚上,郑尤竟然在天快亮时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一片空地,四周种满了梅花树,花开得像血一样红。树上晃晃荡荡全吊着白惨惨的东西,郑尤走过去看,竟然全是穿白衣服的女人!她们伸开手,伸向他,越伸越长,好像在向他要什么东西,她们声音嘶哑,“救救我……我吊得好辛苦……”

    郑尤惊醒时,一身冷汗。

    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他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有人给他设了局。昨晚黄华来时,她张口说了话,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黄华是个哑巴,她不可能说话。难道说她死后变成鬼就可以张嘴说话了?这样解释真是可笑。说实话,他不愿意相信这世界有鬼,但是又让他不解的是,昨晚他亲眼所见的那个“女鬼”,的确和黄华一模一样。

    他找到小三,把昨晚的事给小三说了一遍。

    小三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这让郑尤更加不安。

    “郑尤,你真的听清楚她说什么了?”

    “是啊,她说让我救她,她说她吊得很难受!”

    “原来她手绢上’救我‘两个字说的是这个意思!”

    “可是不对啊,黄华不是哑巴吗?”

    “她不是哑巴。”

    “不……不是哑巴?”郑尤顿时张口结舌。

    “对,她不是哑巴。”小三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话很少。准确地说,她在大多数时候是说不出话的,我听人说她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后来就变成这样,而且有时会变得痴痴呆呆,有时又像个正常人。”

    “你听谁说的?”

    “我叔叔。”

    “那你知道黄华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好像还有她妈。”

    一团阴云笼罩在郑尤心头。莫非昨晚来找他的,真的就是个女鬼?

    玫瑰小区建筑规模较大,共有十几幢住宅新楼,连同休闲场地、景区占地几千亩,这里位于市郊,大片的土地已被规划,现在城市的蔓延速度并不比一群毛毛虫啃噬一片树叶来得慢。

    玫瑰小区后依然有一大片民宅,都是老式的楼房,大约建成于六七十年代。鳞次栉比,紧紧挨挨,与繁华的城市风光对比鲜明。它们更像一台台巨型的老机器,嘶吼着在同时间赛跑。

    郑尤就站在这样一幢老楼前。

    它离玫瑰4幢并不远。这幢楼连玻璃窗都不整齐了,咧着嘴像掉了门牙。每一扇窗户里面,都有一个故事。伤感的,幸福的,平凡的,恐怖的……

    他顺着阴暗的楼梯向上走。这幢楼修的是集体宿舍式,每上一层,可以看到直直的楼道。左右是住户,大约十来家人。因此,楼道显得更长,更黑。

    这幢楼现在的住户应该不多,他想。因为他一走上来就有种感觉,这里缺乏人气。甚至显得阴气森森。

    这里应该没有物管,楼道里灰尘很厚,地上扔着垃圾,显然已经好久没人打扫。墙壁上布满了灰,画得乱七八糟。

    几户人家门口上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清香阁”、“怡人斋”……这环境很难让人感觉到清香、怡人。

    他继续往上走,终于到了三楼,他找到了三楼4号——黄华的家。

    是的,现在他要开始调查这件事。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三楼4号门上方。黄华家也取了个室名。

    门斑斑驳驳,光线有些暗,根本不像是下午,但那三个字仍是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画皮斋!”这三个字写得很大,红色,像是用口红涂上去的。

    一看到这个名字,郑尤马上想起了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画皮故事。用这样的名字给房间命名,隐隐让人感觉到诡异。

    他敲门。门板发出“叭叭”的闷响。

    没人开门。

    他又敲,这次用大了力,空荡荡的楼道发出了回声。

    门,慢慢地开了。

    五、画皮斋的女人

    一个妇人的脸挤在门口。

    她很瘦,面色有点儿黄,穿着对襟子黑衣服。

    “你是谁?”

    “请问这里是黄华的家吗?”

    “你找她干什么?”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这样,我……我叫郑尤,就住玫瑰小区4幢601室,我想来了解点儿有关黄华的事情。”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会,说:“那你进来吧。”

    门“呼”地一下敞开了。郑尤不经意看向屋里——

    他陡然一惊!

    一张妖艳的脸,出现在对门墙上!

    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眼睛,红红的嘴唇,苍白的瓜子脸上两团腮红,鬓发很黑。

    原来是一张美人脸谱,应该是唱戏用的,但却挂在墙上,挂得和真人一样高。

    “你进来啊?”她依旧语调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郑尤定定神,走进屋里。

    她开着昏黄的白炽灯,却无法驱散屋里一种说不出的阴郁气氛,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屋子里很简陋。

    他拣了张椅子,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妇女没有坐,就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这让郑尤更加不安。他想起,就在这套房子里,曾经吊死过人。他斜斜眼睛,果然看到一间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黑糊糊的。

    他估计那里面一定有一张老式架子床,挂着白色的蚊帐。那是黄华的卧室,她曾经就吊在那高高的架子上,晃晃悠悠。黄华嘶哑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郑,救……我,吊得好……好辛苦,帮我扯下……来……”

    他有点儿后悔到这里来了。但有些事总得自己弄清楚,眼前这个老妇人虽然不够热情,但看来还算正常。

    她大概就是黄华的母亲吧,才死了女儿谁心里会好受?

    “您是黄华的母亲吧?”他问。

    “嗯。”

    紧接着就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她什么也不问,等他开口。

    郑尤坐在那里东张西望,他觉得自己这颗心如同上吊一样悬得难受。

    突然,他瞥见墙角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孩子”,就是那个他帮着捡回来的布娃娃,脏兮兮的,冲着他笑。

    “这是……”

    “这是小华的朋友,它叫小黑。”妇人耐心地说。

    “听说黄华上吊自尽了,您能给我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他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出来意。

    她不答话,直直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我也知道不该提起这件事,”他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可是我最近遇到了怪事……我想我必须弄清楚。”他把那条手绢拿了出来。

    她看着手绢,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

    “大婶,这是黄华做的手绢吗?你认不认得?”

    “这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好一会儿,她硬生生地问。

    “这就是我来找您了解情况的原因。”郑尤赶紧说,他把那晚得到这条手绢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直看着妇女的脸,他觉得她的脸更黄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尤手上的手绢,“……对,这是我家小华做的手绢,她喜欢女工,从小就喜欢绣啊绣的……小华上吊那天我回乡下了,第二天我回来发现她……吊在了床上。”她脸上木木的,像是自言自语,“这条手绢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僵直着瘦长的身板,不等郑尤答话,急急地走向左边那间卧室。

    她在里面鼓捣了一阵,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木匣。那个黑木匣有点像一具棺材。

    “不见了。”她的说话显得毫无强性,“我记得这条手绢是我放在木匣里的,这是我们家小华绣的最后一件东西,我没有交给警察,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绣这个。我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收在了这里面……”

    郑尤看见木匣子里有个发夹,有条丝巾,还有个塑料小人,一个卷成筒的作业本……

    “每天晚上,我都抱着这个盒子睡……”她的嘴角浮现起笑意。

    看着她这个样子,郑尤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停了停,他说:“大婶,我在手绢上发现了字。”

    她不做声,好像没听见。

    “我在手绢上发现了字。”他又说。

    “字?”

    他把手绢递过去,她凑近了些。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定定地看着手绢,表情毫无变化。

    她不认识字。郑尤想。“她绣的是’救我‘!”郑尤把那晚黄华来敲门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妇女静静地听着,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恐怖。

    “你知不知道黄华生前有没有什么仇人?”

    她不回答。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要害她?”

    她不回答。

    “你怀不怀疑黄华上吊这件事?”

    她不回答。

    “你……”他还想问,突然闭口了。他猛然发觉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惊骇和说不出的悲哀!

    “她吊得难受啊!她吊得好难受哪!!小华没死!小华没死啊!她回来了——”她情绪越来越失控,抓着自己头发,“小华呀——我要你回来呀——”

    看样子,她好像马上要向他冲过来了!

    郑尤惊恐地退出房间,竟不敢安慰她一声。他紧紧抓起那条手绢,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画皮斋,离开三楼,耳边还不断响起她凄厉的声音。

    空荡荡的过道回音阵阵,似乎要撕破他的耳膜。

    天真的黑下来了。

    他踉踉跄跄刚下三楼,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一只手拉住了!

    他惊得差点儿叫出来!

    他猛然扭头——一个小女孩,竟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旧楼,在黑糊糊的楼道上,竟然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让人匪夷所思。

    她一只白白的小手紧紧抓着郑尤的衣角,仰起小脸,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点儿像一只夜猫。

    “叔叔!”她着急地说话,踮着脚尖。

    郑尤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子。

    “叔叔,你是来找那个婆婆吗?”

    “嗯,怎么了?”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个婆婆好奇怪,我昨天晚上看见她在家里倒立着手走路。”

    “你……怎么发现的?”

    “我们家住二楼,昨天晚上妈妈上夜班,很晚才回来,我听见楼上有声音,就跑上去看,婆婆开着门,我看见她倒立着手走来走去……”

    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一片阴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倩倩。”小女孩脆生生地说。

    他走出旧楼,忍不住向楼上望了一眼。三楼4号的后窗,依然亮着昏黄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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