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楚璃只是被困在仙门内,在仙门内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有一天,祁若竹在大殿内的琉璃棺附近结了一个淡蓝色的法阵。
他去到琉璃棺旁,骨节分明的长指落在棺沿上,定定地看着棺内的楚璃,垂眸不语。
楚璃飘落在雕花木窗一侧,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良久良久,久到楚璃都快睡着了,空旷的大殿上响起了一声低哑的自嘲。
“阿璃,你肯定会恨我吧?”
“恨也没关系,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就在楚璃还在疑惑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却看到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银镯。
镯子极为小巧精致,散发着淡淡的幽光,上面的木兰花印记在幽光下若隐若现。
“你素来喜欢木兰,这镯子为你打造的,喜欢吗?”祁若竹喃喃自语。
楚璃心中顿时升起几分不妙。
但细细一想,她人都死了,棺里的她也不过是法阵下的一个幻影罢了。
这镯子左右也戴不上去,于她而言应该没什么影响。
谁料下一秒,祁若竹轻念咒语,木兰镯子竟稳稳戴在了她的脚踝上。
原本飘落窗台的楚璃像是受到了什么号召一般,整个灵魂都被吸了过去。
稳稳当当地落在祁若竹身前。
祁若竹只觉得有一阵风拂过,微风中夹杂着几分故人的气息,他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他眸光微动,喃喃念了一句,“阿璃……”
嗓音低哑,眷恋且深情。
男人冷冽的清香将她包围着,楚璃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楚璃抬眸,看到祁若竹眸底猩红赤诚,一颗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落到她的手上,又从她的手穿过。
她如今是一抹幽魂,本不应感到疼痛,却在泪水穿过掌心的那一瞬间,掌心滚烫,心尖微微发疼。
那之后,楚璃再也走不出这大殿,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琉璃棺附近。
随着法阵的增强,法阵对她的牵引与压制越来越强,她魂魄的力量越来越弱。
她也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也许她无法走进黄泉路步入轮回的原因,正是因为这法阵。
每每想到这里,楚璃心中总会带着几分愤然。
她身为孤魂野鬼,终日飘零在这世间不得安宁,全拜祁若竹所赐。
他结法阵,将她的魂魄留于世间不入轮回,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而这一切的疑问,终于在那一天得到了答案。
那天窗外下了很大的雪,楚璃趴在琉璃棺前,虚弱得连飘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祁若竹早早来到大殿,他披了一件鸦青色薄袍,柔软的发丝垂在两侧。
他垂眸,让人看不出情绪,漆黑的眼底宛若化不开的浓墨。
殿内法阵流转,明珠灿若白昼。
殿外风雪交加,寒风凌冽,天地间气氛沉重而压抑,像是暴风雪来临之前最后的安宁。
大殿响起一阵巨响,殿门被人由外而内一掌拍飞。
楚璃懒懒抬眸,随即愣住了。
大师兄?
奕风那张温雅的脸映入眼帘,楚璃心下十分欢喜。
大师兄竟还活着。
在奕风走过来时,她强撑着魂体迎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楚璃有半刻的迷茫,看着奕风定定地站在眼前,她的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喜极而泣。
这楚璃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也是有眼泪的。
楚璃和奕风从小一起长大,互相陪伴彼此走过了漫长光阴。
在她的印象中,奕风一直都是温润儒雅的谦和公子模样。
她从未见过奕风的情绪像此刻这般激动愤怒过。
只见奕风揪着祁若竹的衣领,眼神森然讥诮,语气中带着怒火。
“祁若竹,你不是说你能保护她吗?这就是你的保护?”
“你锁住她的魂魄,妄图用血晶珠将她复活,可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这天下苍生愿不愿意?”
祁若竹眸中闪过几分狠厉,偏执而阴厉。
“她不愿也得愿。是她自己说的爱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可是她食言了,她骗我……”
“她想走,我偏不让她如意。”
“至于这苍生的命,又哪有我的阿璃重要呢?”
他语气越发凉薄,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冰冷。
“大师兄,你阻止不了我的。”
奕风微微握拳,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阻止不了你。”
奕风定定地看了琉璃棺一眼,清冷的声音中泛着无奈,最后说了一句。
“这一路以来,我知你走得不易。如今你贵为神尊,至高无上的权位,人人艳羡的永生……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你可知这一场赌局一旦开启,不管它的结果是什么,你都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这样子,你也愿意吗?”
祁若竹脊背挺直,幽深暗炽的眸中像点燃了两簇烈火一般,声音清冷坚定。
“我愿魂飞魄散,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