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惊雷从极高处的黑云中降下,似有毁天灭地之意。
同时威压更重,似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至理。
裴宁跪坐在地,林白瘫靠着她,两人目光都呆呆的。
“我记得宋张二人说过,金丹雷劫好似因人而异,有的极强,有的稍弱。可这第一道雷好像很强……”裴宁没见过世面,仅凭直觉判断。
林白也呆呆的瞧着,他心中所感不见,没有吉,也无凶。索然无味的很。
“吉大概就应在那人身上。只是,是谁选这种破地方渡金丹劫?”
林白脑袋迷迷糊糊的,但他也知道,这地方其实不适合渡劫。灵气稍显稀薄,还有无关人等。且被大海围住,水意蒸腾,除非是某些相契的本命,否则没人会来此。
很快,第一道天雷似被接住了。那金鳖岛的鳖头高岛凭空少了半截,碎石纷飞。
接着第二道雷劫便来,声势竟又高涨几分,似要将应劫之人压为齑粉。
林白与裴宁相距那人越有半里,也看不真切,更瞧不出门道。
正在二人担忧之时,一道道巨雷接踵而来,竟十分迅速,不给那应劫之人喘息之机。
到了第六道劫雷时,那人似气力不继,抵挡之势软绵绵的。
可待第七道劫雷降下,忽的有紫气升腾,似有无穷无尽之意,缥缈无端,竟挡住了劫雷。
林白两眼越来越困,绿锈自手掌开始,已经蔓延到小臂上。血肉为之侵染,全身越来越沉重,似有枯朽之意。
人似生了锈,六感也逐渐失却。
裴宁不去看那劫雷了,反只看着林白,她摸出自宋张二人处得来的丹药,尽数填到林白口中。
然而根本无用,那绿锈竟似生了根,而林白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我……”林白想要劝说裴宁,却根本张不了口,最后脑袋愈加昏沉,从内至外都有枯朽之感。
林白看着劫雷,心中有感,耳中似隐隐有蝉鸣之声,他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裴宁看着林白,她先拿剑去刮那绿锈,却根本无用。又将灵力打入林白体中,也没半分效果。
“这到底是什么本命神通?怎跟附骨之疽一般?”裴宁到底还是见识太少,竟想不到任何法子来救。
她呆愣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明白活命之机只在那应劫之人身上!
抬起头看向那里,雷劫终于结束,应劫之地早就被夷为平地。
劫云散去,天上竟出现紫色云霞,横贯数十里。海波也归于平静,鱼跃鸟飞,尽皆向着那紫霞。
“应是成了。”
裴宁第一次见这场面,但看祥云紫霞,猜想那应劫之人必然功成,已得金丹。
只是一直不见有人声。
裴宁也不傻,知道这是应劫之人刚刚突破境界,在调理己身,修补伤势。
“只是不知要调理多久,若是太久……”
裴宁看了眼林白,心中愈加担忧,就怕林白支撑不住。
但眼下自己也无救人之法,裴宁便朝那人所在的地方跪下,更不敢出口扰人。
一直等啊等,等到天上紫霞缓缓散去,又等到傍晚霞光映的天地皆红。
裴宁都要生出迷茫之意时,忽觉一阵风吹来。
抬头去看,只见眼前立着一女子。
这女子年约二十来岁,头梳妇人样式。
穿凡俗女子常服绿裙,针线密集,上绣小小花叶。
衣衫有些俗气,但穿在她身上却不显俗,反有几分窈窕之态,端庄之意。
样貌说不上绝美,却又格外温婉,犹如邻家姐姐,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这人身上往外散逸金丹气息,似还未稳固住境界,没有曲成甲圆润。
那女子轻移莲步,扫了眼四下,走上前瞥了眼林白,见林白手臂上爬满锈绿,便笑道:“谁家的蚕宝宝?可吐丝了?”
裴宁猛的一下觉得这语声有些熟悉,但她早失了往日的冷静,只是磕头不停,“请仙师救命。”
那女子并不理会,又往殿里瞅了一眼,她竟啧啧有声,“木妖老道的枯木蝉,破云老狗的开山剑,你们闹的倒是挺凶。”
她方进阶金丹,但对木妖老道和破云道长殊无敬意,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
裴宁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觉这人略显轻佻,不像曲成甲那般端稳。但看这人年纪轻轻,想必是少年结丹,是故意气风发吧。
多想无用,反正跪着就是了。
那女子进殿转了一圈,又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搜刮的干干净净,也不说给我留点。”
她语气轻松之极,似在说玩笑话,目光又停在宋清身上。
宋清早已死了,他趴在地上,手向前伸直,竟未动分毫。
“这人临死前有决意,似寻得了自身道法之基。若是不死,日后成就怕是不低。可惜了。”
那女子面上并无半分可惜之色,只是笑看西北方向,“曲成甲痛失爱徒啊。”
语气之中,她竟似跟曲成甲十分熟悉。
裴宁听这人逼逼叨了半天,就是不说救人之事。她也不敢顶撞,只是磕头不停,“求仙师救命。裴宁此生愿侍奉仙师左右,做牛做马。”她说着话,继续磕头不停。
“做牛做马,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女子笑笑,语声温婉许多,“一直跪个不停,像什么样子?快起来,让我瞧瞧你。”
裴宁不敢当真,依旧跪着,只是挺直了腰。
那女子看着裴宁,面上有笑意,“确实标致的紧,只可惜小了些。”
裴宁也不知自己哪儿小了,反正不敢吭声。
那女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旋即出现一团紫气,她轻轻推出,紫气落在林白身上,继而散开,将林白团团包裹在内。
也就数息,那紫气便凝聚在林白左手上。而林白手臂上的绿锈已然不见。
最后那女子召回紫气,然后化为一股枯朽之极的绿色烟雾,被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谢仙师救命大恩!”裴宁只觉的心中那口气松了下来,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诶哟哟,见情郎无事,便破涕为笑了?”
这女子语气怪怪的,嘴角露出几分戏谑的笑,“我看此地甚好,你还是处子之身,不如天为被,地……”
她话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遥望西北方向。
“好伱个曲成甲!我筑基时你追我,我金丹了你还要来追,那我不是白结丹了吗?真当我好脾气不成?”
这女子伸手轻点,便在地上留下瘢痕,赫然是一只玄龟。
这女子脚踏玄龟,留下脚印。
一挥袖裹起林白与裴宁,旋即紫光一闪,人已在数百丈外,径直往西南方向而逃。
她言语十分猖狂,所行更是在挑衅曲成甲,但人却老实的很,放完狠话也不耽误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