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柏亨一脸谄谀,整一个恋爱脑上头。
自麗府会那晚起,他可谓过得浑浑噩噩。
那天夜里,他辗转反侧,终于记起自己是在京北台的午夜新闻里见过她。
镜头下的少女如瓷器般精致,一颦一笑宛若初绽的薄樱。
她端庄娴静,冰雪初融般的眼眸不染一丝媚色,可偏就勾得人生生挪不开眼睛。
自此,他便入迷似的,每夜12点准时守在电视前,比追星族还勤勉。
起先查出她是贺家长孙贺珩的未婚妻,竟是贺砚庭的侄媳,难怪他当场撂了脸。
贺家的人,蒋柏亨不敢动妄念。
沮丧失落至极,直到上周六,突然传出那场订婚宴的闹剧。
传闻贺珩在订婚宴上当众甩了那位播音美人,还说什么只是妹妹,半点没有男女之情。
蒋柏亨狂喜不已,掠夺侵.占的念头彻底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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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施婳拒绝得利落,昂贵的弗洛伊德玫瑰也没收。
起先,她权当这任性大少爷口嗨。
什么明媒正娶,这样油嘴滑舌的公子哥,她也不是没见过。
可接下去的日子,她才发觉被牛皮糖粘住是多要命的一件事。
连续一周,蒋柏亨每天上下班时间都对她围追堵截,搞得单位好多人都知道她和前男友分手了,现在有个娱乐集团的小开当她的舔.狗。
更令施婳头疼的是,他真上门提亲了。
某一日的晚餐时间,蒋柏亨趁着施婳出门,竟是说动了自己的母亲,带着不菲的聘礼直接登门贺家老宅。
贺老爷子不知晓麗府会那晚的事,蒋柏亨上门时也表现得彬彬有礼,颇有诚意。
何况蒋柏亨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这一点令老爷子放松了戒备。
经过贺珩那事后,他几宿难眠,深感愧对老友。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着实为施婳的将来忧心。如今既是做不了贺家媳妇了,他只盼着能够在自己合眼前,给她寻一桩好姻缘。
说来也巧,蒋柏亨母亲登门提亲时,白思娴“恰巧”回来探望老爷子。
她对这段婚事颇为满意,一个劲地冲老爷子吹耳旁风。
“柏亨这孩子多好啊,相貌堂堂,年龄也正合适。咱们小婳内敛了些,柏亨这孩子外向,婚姻讲究互补,一动一静,简直绝配。”
老爷子微板着脸,倒是没有明确表态,只说不管条件如何,最重要是小婳自己满意才行。
……
施婳哪能猜不出白思娴的心思。
她从蒋柏亨口中探出口风,得知白思娴已经和他母亲达成了一致。
白思娴会在贺老爷子跟前竭力促成这桩婚事,条件是蒋家要将她的嫁妆全数返还,还要奉上高额礼金。
蒋家确实是不差钱的,而且蒋太太挺喜欢施婳,想着自家儿子被惯坏了、不着调,娶个端庄大气的太太很不错。何况儿子是真喜欢施婳,婚后兴许能被这闺女调.教得成熟沉稳些。
所以任何聘礼条件,蒋太太都不吝啬。
施婳渐渐不胜其扰。
虽然现在还能拖,但只怕任其发展下去,将来万一爷爷病重……白思娴他们会使出强压手段逼她。
这一天施婳轮休,原是不用上班的。
可蒋柏亨对她的排班了如指掌,早早就约她看戏吃饭。
她闹心的很,只好推说有其他工作,下午就耗在台里。
蒋柏亨是个没脸没皮的,明知施婳不愿意和他约会,还一个劲儿发微信来骚扰。
[宝贝,别老是躲着我,你这样我真的好伤心。]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但我是真被那群小子灌了酒才会唐突佳人,我也不心急,咱们就从普通朋友开始,慢慢发展,一切按你的节奏走,行不?]
施婳已读不回,内心强忍着把他拉黑的冲动。
直到天色渐暗,小阮悄悄帮她下楼打探了,得知蒋柏亨竟然还不肯走。
施婳郁闷地托着腮,除了和闺蜜吐槽之外,到底是一筹莫展。
这个点,宋时惜可能是跑外去了,很久没回复她。
施婳心烦意乱,随手胡乱滑动微信好友列表,滑到某个头像时,手指却忽然停顿,眼睫颤了颤。
葱白的指尖鬼使神差般戳开了那个对话框,鼓起勇气敲下一行字:
[九叔,我近来有个棘手的事,实在不知怎么办,您有什么好建议吗?]
发送的一刹那,她手指都在颤栗。
虽然并不敢抱多高的期望,毕竟上次她私聊就没有得到回复,后来还是给他的秘书办打了17通电话才争取到见面的机会。
这一次,她也不敢希冀。
可事情的发展好难琢磨。
贺砚庭竟然回复她了。
而且还是隔了不过十分钟就回了!
[H:什么事]
施婳看着这条微信消息,紧张得差点一口气没过来,她立刻正襟危坐,正儿八经地打了好长一串文字,概述了蒋柏亨纠缠追求她的过程。
这次他的回复更快。
只隔了两分钟。
[H:二十分钟后我派车去接你]
[H:电视台后门上车]
施婳盯着屏幕里这两行字,恍惚不已。
所以,贺砚庭的意思是,派车把她接走,避免她和蒋柏亨撞上?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好像有天然的信任。
本能地相信他解决问题的手段。
她很快回复:
[好的,谢谢您。]
后面还附带一个坐姿乖巧的表情包。
……
因为怕撞上蒋柏亨,施婳也不敢提早下楼,等她到达后门,已经有人候着了。
司机是施婳见过几回的,一眼就认出了。
车是一台陌生的黑色迈巴赫商务车,在这个地段不算显眼。
“施小姐,请上车吧。”
施婳点点头便坐了上去,结果车门一开,入目便是一张深隽冷感的侧脸,她整具身子都颤了颤。
只见车内的男人长腿微搭着,黑绸衬衣剪裁精细,即便坐着也难遮掩这衬衣之下的完美肌理,他分明是随意地倚着靠背,背脊却卓立挺拔,整个人仪态极绅士儒雅,身上的气质却令人有分裂感。
明明看起来斯文雅贵,气场却令人觉得危险。
“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她小声嗫喏一句。
他一直没有回应,直到迈巴赫驶出一段距离,施婳才发现他另一侧戴着蓝牙耳机,看起来像是在开会。
她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叨扰。
车子行驶了十五分钟左右,他才结束例会,随手摘掉耳机,侧目睨她一眼:“饿了没?”
施婳愣了下,连忙摇摇头:“还好,不饿的。”
她顿了顿,有些赧然:“我是不是……打扰您工作了?我以为您只是派人接我,没想到您……”
施婳很怕给他添麻烦,本能地想要道歉。
可或许是着急了的缘故,肚子不知怎么咕噜叫了一声。
迈巴赫商务车的密闭性很好,车厢内静谧无比。
以至于这咕噜声甚是突兀。
施婳瞬间无所适从,手都不知道往哪搁了,瓷白的耳垂悄悄爬上红晕。
静了几秒,只听男人似笑非笑:“不饿?”
末了,没等她接话,他慢条斯理地说:“先带你吃饭。”
-
车子很快开到城西某间米其林餐厅。
施婳理解的吃饭就是寻常吃顿晚餐。
进了餐厅,贺砚庭随口吩咐她:“一会儿进去,你只管吃就好。”
施婳不明所以,在侍应生带领下踏入包厢后,她才登时怔在原地。
只见雪白圆桌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善富态的老太太,戴着翡翠耳环和项链,笑眯眯的像弥勒佛,正开怀地同桌上坐满一圈的年轻貌美女子们攀谈着。
施婳一眼就认出了主位的老太太,下意识唤了一声:“澜姨?”
那澜姨见到她,俨然也愣了一下,旋即眉开眼笑,起身往门口迎接,嘴里说着:“怎么婳丫头也来了?阿砚,你怎么没提?”
贺砚庭从容落座,嗓音淡淡:“小朋友饿了,顺路带她吃饭。”
老太太云里雾里的表情,施婳余光瞥见圆桌上坐满的莺莺燕燕们也纷纷朝她投来好奇又探究的目光。
贺砚庭这话莫名暧昧,她连忙正色解释:“澜姨,我刚好约九叔谈公事,到了饭点,他说带我吃饭,没想到这么多人……今晚是您设宴?”
贺家这样的大家族,有很多旧俗。
譬如许多少爷小姐打一生下来,就是有乳母的。
乳母多半都是早年就在贺家伺候的,为人老实,对主家忠心不二。
澜姨就是贺砚庭的乳母,施婳刚来京北时就见过她。
贺砚庭曾在老宅生活过一段时日,那时就是澜姨照顾他饮食起居。
施婳自那时就发现,贺砚庭同贺家的长辈都不亲近,唯独对澜姨特别些,想来是有深厚的哺育之情在里头。
毕竟听说他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又是那样的人。
怕是也只有澜姨疼过他了。
大约是施婳自己澄清了身份。
桌上这些燕环肥瘦的佳人们,才总算对她放松了警惕。
连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些,甚至还有主动搭话示好的,显然是把她驱逐出竞争者之列了。
半顿饭下来,施婳确实“只管吃”了。
她嘴没歇着,但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算弄清这顿饭的名堂了。
原来是澜姨上了年纪,丈夫得病过世了,亲生的三个女儿都早已成家,如今唯一的心病就是贺砚庭至今还单身寡佬一个。
说是她老人家组局吃顿晚餐,其实就是给贺砚庭准备的相亲宴。
在座足有十几位年轻女性,有千金名媛,也有高知博士,甚至还有上市公司女老总、脸熟的女明星。
她们年纪都同贺砚庭相仿,看起来也都相当倾慕他。
性格内敛的就静静用餐,时不时用含情脉脉的眼眸望向他。
自信外向的那种干脆就直接开口表白,坦言非常欣赏他,希望和他交往。
贺砚庭今晚的状态倒是格外松弛,看着没平时那么冰冷疏离,时不时也会接话两句,或许是给澜姨面子。
施婳就坐在澜姨左手边,澜姨许久没见她,好像还当她小时候一样。
时不时给她夹菜,也时不时跟她抱怨:
“婳丫头,你瞅瞅你九叔那不走心的模样,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快帮你九叔好生参谋参谋,劝他早点选个温柔可心的九婶。就算不急着结婚,好歹也要交往着,眨眼快三十了,身边没个贴心人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