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合演戏,乐平万年两县城暂时不予拔除。
一方逃,一方追。
一直追击到了黄丘埠,前面没路了,只见脚下的滚滚河水流向百里外的鄱阳湖。
第4军团2个营才慢悠悠展开包围圈,在多方的注视下开始单方面屠杀。
周围零星的清军斥候、百姓,以及河对岸的南赣总兵马忠义,察哈尔总管哲勇都目睹了全过程。
舍楞的大纛就飘扬在最醒目处。
他本人扔掉盔甲,对着苍天嘶吼,对着北方磕头。
对着河对岸的友军高呼“大清万岁,土尔扈特宁死不降,舍楞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
一番阵前动员后,舍楞带头,400多人高举弯刀开始冲锋。
战马一匹没有,全是狼狈步兵。
这也怪符合逃亡气质的。
舍楞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他是个合格的部族首领。将生命献给了部族的延续~
列阵的2营火枪兵默默列阵射击,将这些没有战马没有弓箭的勇士们挨个打死在冲锋的路上。
甚至轻炮都只轰了一轮就无了用武之地。
这一趟是黄肆带队。
以第2军团副总指挥之职,临时指挥第4军团。稍有嗅觉的人都猜到他要青云直上了。
苏州籍人士,府城官差出身,节制江南人组成的第4军团合情合理!
对上,忠心无可挑剔。对下,也好沟通。
以黄肆多年的府城官差经验对付麾下狡诈的江南籍士兵,想必会很专业!
……
最重要的是面对清军驱使百姓冲阵时,他那一声“都是辅兵”,恰到好处!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的好笑。
小儿都知道皇帝的新装毫无意义,但是大人们却认为皇帝的新装是有意义的。
戳破了,大家的脸都没地方搁。
不戳破,大家就可以若无其事的把这事糊弄过去,圆过去,心照不宣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哪怕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只要没有拿上台面公开讨论,那这件事就可以是“不存在的”。
看似很离谱,实际很靠谱!
总之,
黄肆的那一声喊拯救了不少吴军的性命,也让吴王的手“不曾染上无辜的血”。
纵然后世有人想翻旧事,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所谓的事实也会模糊的面目全非。
看吧,你要的历史!
……
马忠义摘下了暖帽,
默默的望着河对岸那些身穿红黑军服的吴军士兵,举着刺刀在战场挨个补刀,就好像春耕时节农夫翻地一般仔细。
低声感慨道:
“想不到李郁居然练的如此悍卒。”
身旁的家奴刘路欲言又止,最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他的内心来讲,十分忠诚主子,但也不一点都恨李郁,即使有朝一日,死在随主子冲锋的路上。
而察哈尔总管,哲勇则是举着马鞭,傲慢的说道:
“若是在中原,我大清马队一次冲锋就可击溃这些可笑的南蛮子。”
马忠义余光瞥了他一眼,心里评价四個字:色厉内荏。
如今是在河网密布的南方,你的假设胜利法毫无意义。
要想在北方大平原决战,那起码得等吴军开始北伐。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大清已经变成“北清”了。
“北清”战“南吴”?
……
1个时辰后,河对岸的吴军身影全部消失。
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舍楞的首级被砍下竖在一根木棍上,十分醒目。
小股清军这才敢划着小船渡河收尸,将此事逐层上报。
九江城行辕,
阿桂听了一声哀叹,令人将舍楞的首级和尸身缝合,以一口楠木棺材收敛放入石灰后护送至京城。
幸亏是寒冬腊月,若是夏季就只能送去一坛子骨灰了。
1200名土尔扈特降兵被勒令剃发,易服。暂时软禁一处被改造过的粮仓当中,登记造册。
兀思买讨好般凑过来:
“王爷,能不能把他们都编入我营中?这些人骑术精湛远超过目前的骑兵,如果~”
李郁摇摇头:
“你能保证他们的忠诚吗?万一,战场倒戈呢?”
兀思买脸一黑,神情黯然。他也觉得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
“你说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兀思买沉默了一会,突然面露凶光:
“干脆都杀了!”
李郁倒是笑了:
“你有点太极端了。若要杀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的劝降?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先挑选态度恭顺之俘虏数百人,作为骑术教官。他们以辅兵身份,不得拥有武器,不得纵马狂奔,服装务必醒目,一看便知身份。原则是控制使用,监视使用,培养信任。”
“遵命。”
见兀思买欲言又止,一直落后几步的胡雪余笑道:
“兀将军莫急,等拿下九江自会一并封赏。此战,你是有大功的。”
“谢胡大人,谢王爷。”
兀思买喜滋滋的离开了,心中石头落地,营指挥使的帽子戴不了几天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奉命扩军。
轻骑兵营的人,立马开始四处招揽人手:
“奉吴王令,各军团的火枪兵辎重兵有想改换门庭的都可以来我骑兵营报道啊。军职不变,月饷待遇多1两。关键是以后天天骑马啊。”
“都来瞧瞧,多威风呐。”
……
一名炮手笑道:
“咋,瞧不上我们炮营?”
“嘿嘿,伱们炮营的人都是宝贝,不敢挖墙角。”
一通吆喝,很快就有了生意。
大几百号人做了二五仔,多是在本营混的不如意的或者是眼馋骑马的。
其中尤其以辎重兵比例最大。
因为他们长期和骡子打交道的缘故,对于大牲口没有畏惧感,有的人甚至得意洋洋的说,他很擅长骑骡子,所以肯定会骑马。
惹的各营军官咒骂他们,早晚变成罗圈腿、瘸子。
彭泽县吴老二脑子一热,也报名了。
胆小懦弱的他也搞不懂是哪根筋搭错了,一辈子牛马,突然想骑马?
不过他平时勤劳苦干,辎重营的军官对于他的感观很不错,甚至自掏腰包搞了顿送行酒。
“老二,以后去了轻骑兵营好好干,争取混出个人样。”
“谢谢大人,谢谢各位兄弟瞧得起我。我,我会想你们的。”
吴老二眼眶发红,连喝三碗。
离开时,辎重营众人凑份子送了他一双不错的军靴、一条牛皮武装带、一只烧鸡。这让穷困潦倒一辈子没有得到过旁人尊重的他当场流下了热泪。
他内心发誓,从此绝不窝囊!
死,也不能丢面子!不能让瞧得起自己的兄弟们失望!
……
元朝,在南方设有多处马场。比如安徽庐州马场,江西饶州马场,云南大理马场。
李郁是拿来主义,对此略有印象。
于是将前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在饶州府选址,靠近鄱阳湖,水草丰茂处,将农田退耕,将宅子推平,恢复为马场。
培养骑兵的第一课不是骑马,而是——养马。
采牧草,切牧草,喂马,刷马,洗马槽,清理马粪,和战马做朋友。
土尔扈特俘虏全程讲述经验,众人牢记,照做。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吴王了的深谋远虑。
如果全部靠摸索直接经验,代价会很昂贵,吴军的每一匹战马都很昂贵。
……
很快,
参谋本部向骑兵营派来了2名参谋。
他们的任务是随军期间编纂出两本册子:《养马手册》,《骑兵手册》,将实践经验落到纸面上。
像这样的册子,参谋本部内部还有很多。
例如《炮兵手册》《燧发枪兵手册》《舰载炮使用手册》《操帆手册》《装备维修手册》《野战工事构筑手册》等等。
一线士兵口述,参谋记录整理。
之后再分类总结形成系统化的书面条例,并配上简单图示。不存在完本,永远在更新。
考虑到保密需要,这些册子只下发到军团一级的军官。每3个月将旧版本册子回收销毁,换发新册子。
而且每一本册子印上了号码。若有遗失,是可以根据号码追索到个人的。
营级军官只能在课堂上听参谋本部的人讲解。
……
类似但又不同的还有:
《冶铁手册》《造船手册》《四轮马车制造手册》《水泥制造手册》《铸炮手册》《燧发枪制造手册》等~
这些是由各相关工厂自行编纂上交,没有让参谋本部染指。
做事缜密的李郁担心印刷环节会出纰漏。
让杨云娇负责的内政部下设了一小型印刷作坊,拥有3名绝对可以信任的工人,他们从胥江范氏印刷作坊学徒毕业后,在西山岛专门印刷类似的机要资料。
而这些实物册子,甚至不允许各工厂自行保存。
只存在吴王府内。
各部门的老师傅只拥有一个或者两个环节的经验,存放在脑袋记忆中。再给学徒讲授下去。
李郁特意下令,
各厂即日起都不许将任何连贯流程落到纸面上,超过100字即逮捕。
如此,才能保证对清廷的技术代差。
……
九江城,
北侧临江城墙在炮火中颤抖,逐渐倒塌。
城中一处佛塔顶层,阿桂伫立,凝视着这一幕。
“大将军,快拿主意吧?”
“呵呵,事到如今能有什么主意。九江城完了,半个江西完了,这一切都是本官的错。皇上要杀要罚,本官都认了。”
侍卫们焦虑,想劝说主子趁着吴军还没有四面合围之前赶紧撤。
再过三五天可就说不准了。
然而,他们不敢!
朝廷对于失地官的惩罚很严厉,乾隆冷血不认人。即使贵为抚远大将军,也未必保得住脑袋。
一声巨响,
北侧临江城墙整体倒塌,坠入江中激起水花。
江面的吴军战船,目睹此景的水手们爆发出狂热的欢呼。
他们在饶州府修缮了3天,补充了火药食物,之后兵临城下用舰载重炮,不紧不慢的轰击城墙。
一开始城墙驻守的清军还有反击,用枪炮对轰。
后面实在死伤惨重,吃不消这种炮火的屠杀,杀了督战军官,纷纷逃下城墙。
……
尼德兰籍枪炮长,韦森握着燧发卡隆炮的绳子。
透过炮舷的空隙,等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波浪一个起伏,船颠簸了一下。
“yes。”
他一拉绳子,卡隆炮猛地喷出浓烟,一颗36磅实心弹呼啸脱膛。
角度略高,越过残破的城墙缺口飞入了城中。
呼啦啦,
干垮了一排房子,烟尘滚滚,把周围的八旗兵吓的纷纷后撤!
望着城里腾起的烟柱,韦森哈哈大笑。
用蹩脚的中文说:
“牛哔。”
旁边的炮手纷纷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许。
韦森得意洋洋,最近他天天学中文。
初学外语往往都是先掌握脏话。然后掌握和吃相关的词汇、和钱相关的词汇。
某种程度也暗中契合了人性。
……
阿桂居高临下,看清了这一炮的离谱威力。
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传令撤退,将城中官仓府库全部搬空。”
“各部不得慌乱不得拥挤,务必听令而行。不要把一颗粮食和一两银子留给贼军。城中的士绅,工匠,士子尽量都带走。”
“嗻。”
撤退令一下,九江城更乱了。
阿桂只能令麾下精锐在各城门驻守,维持秩序,必要时刻先斩后奏。
一串串血淋淋的脑袋挂上城墙,终于稳住了人心。
先运走粮草银子,再运走辎重。士绅匠人先撤,绿营兵随后,八旗兵最后。
阿桂一身戎装,站在高处岿然不动。
他的身影就好似定海神针,安稳了所有人惶恐的心。
人心很微妙,说乱就乱,就稳定就稳定。转变就在一瞬间!
撤退的人秩序井然,各司其职,不时抬头望一望南城墙城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那杆迎风飘扬的大纛。
阿桂和八旗精锐最后撤离时候,有一位九江的地方官请示:
“不如放一把火把城烧了,留给贼军一座灰烬!”
阿桂严厉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明确拒绝了这个建议!
……
九江城完整的城防被撕开了3处口子。
吴军水师满意的控帆离开,在九江城东北方向的一处江中岛屿避风处停泊。此处峭壁临江,险峻雄壮,唤作“石钟山”。
到了夜间,水手们都被吓醒了。他们听到了奇怪的奏乐声、女人笑声,还有低沉好似战鼓的动静。
水师全员戒备,却发现江面空无一人。
战争的缘故,近期压根没有船只敢在这一带江面出现。所有人心惊胆战熬到太阳出来,立马扬帆离开至湖口停泊。
刘武困惑,只能将此事作为一个鬼怪奇谈写进军报。
总之古人对于鬼神之说十分敬畏。
这导致了水师在接下来的2天内,没敢怎么靠近这片水域。只是在鄱阳湖口护航将一队队的步兵送至九江城郊,然后兵不血刃的接管了萧索的九江城。
九江会战,至此拉上了完美的帷幕。
……
而李郁却带着亲卫队快马赶到湖口,随后搭乘3艘战舰顺江而下。
苏州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必须立刻会面,事关天大的布局,容不得一丝耽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