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木门,立刻有一股凛冽的北风刮进来,风中还夹杂着片片雪花。
陈留白蓦然出剑。
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敌人赫然是那些飘舞着的雪花。
皆因雪花之中匿藏着东西,一只只,宛如米粒大小,通体仿佛是透明的,不知是什么样的虫子。
不止雪花中有,地面上的落雪内同样杀机潜伏,一不留神就爬了出来,偷偷摸摸要钻进人身上,咬肉吸血。
陈留白夷然不惧,手中长剑挥洒出成片的剑光,剑光所到之处,连北风都被绞碎了,半点渗透不进。
就在此时,在各处的屋顶和转角处,影影绰绰,他们手中挥舞着各式武器,蜂拥而出,围攻上来。
陈留白施展出遁法,腾挪躲闪,如同一道幽灵。
每一剑出,都有一道身影倒下,但不见血。
倒下的只是裁剪出来的纸人……
……
教谕署外,几家的人站到一起,一个个面色凝重。
“他用的是哪家的剑法?”
“我认不出来。”
“那片剑光,似乎不同一般。”
“我要走了……”
说罢,一名高瘦的汉子率先转身,毫不犹豫地飞身离开,很快没入苍茫的雪夜里。
“哼,我就说了,南陵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有误,苏照那小子定然有所隐瞒,想要借刀杀人。”
“看这情形,人没杀成,刀却要折了。”
“唉,这事闹得,面皮全无,真叫人难堪……”
“无妨,终归是摸到了几分底细,来日方长……走吧,大家都走了。”
声音渺渺,只剩下风雪的吹动,人皆已不见。
他们今晚来,只是要给陈留白一个下马威,并非是性命相搏,见到势头不对,当即选择了撤离,走得干脆利索。
……
倒下的纸人忽然自燃,很快化为灰烬。
灰烬裹挟着不可计数的虫尸,在雪地上形成焦黑一团,斑斑驳驳的。
不过很快,有新的风雪落下,将之覆盖住了。
“就这?”
陈留白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都说旁门修士生性凶狠,惯于斗法,其实也是看场合,看对手的。
当意识到上当,情况有变后,他们当即抽身离去,选择最有利的处理方式,绝不拖泥带水。
咿呀一响,房舍的门打开,老丁和老吴战战兢兢地探头出来,见到站立在雪中,气度飘然的陈留白,不禁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新教谕如此了得,使得对方四家联手而来,一会儿功夫便铩羽而归,没讨到好处。
这也意味着,陈留白有能力在高化城站稳脚跟。
那么,其到底是什么样的出身来历?
陈留白目光扫过来,忽然开口道:“老丁老吴,你们两个明天去派发请柬,请那几家来教谕署,我有事宣布。”
“如果他们不来呢?”
老丁下意识地问道。
“不来,就是不给面子咯。”
说罢,陈留白返身走回正堂,穿过中间的廊道,回到后宅,开始入定养神了。
化神之后,除了辟谷,也不再需要普通的睡眠,基本用入定来进行替代,精神更佳。
老丁本还想问“不给面子会怎样”,可陈留白已经离开,他只能看向老吴。
老吴一摊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负责去派送请柬即可,对方来不来,是他们自己的事。”
老丁点点头,低声问:“老吴,你对今晚的事怎么看?我这心里琢磨着,总感觉不大对劲,四大旁门的人来去匆匆,像过家家一般,似乎也没用上真正的本事手段。”
老吴嘴一撇:“如果使出全力,拼杀起来,那就是撕破脸皮,岂不是要造反了?造道庭的反?呵呵,他们本身,就是道庭中人,各自领了差事的。说起来,与教谕大人,属于同僚呢。”
老丁砸砸嘴巴:“话虽如此,但之前的做法,可不是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对付的人,和现在对付的人,又是不同。再说了,以前也不是碰面就开干的,而是过了一段时间,相处不来,矛盾加深后,这才不动声色地下手。”
说到这,老吴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施教谕不?”
老丁回答:“记得,五年前的事了。”
老吴叹口气:“说起来,施教谕的作风和陈教谕颇有几分相似,风风火火的,一上来就想着建功立业,打开局面,开局就占据到了上风,使得各家各门服服帖帖,鞍前马后地逢迎着,前呼后拥,很是威风。可后来呢?没过几個月,施教谕便因为喝得醉醺醺,居然从马背上摔落水中,然后被淹死了。”
老丁道:“根据他身边人的查验,施教谕的确是淹死的,并没有其他的可疑。”
老吴道:“淹死是真,可为何他会喝得那么醉?这个难道不可疑?而且堂堂化神修士,竟会被淹死,这本身便值得可疑。”
“他是因为宴席应酬不断,沉迷了进去,当其时喝的酒又不同寻常。”
“所以说呀,双方之争,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真刀真枪,硬碰硬的,软刀子杀人,才是真正不见血。”
老丁眨了眨眼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担心陈大人会重蹈覆辙,以为自己今晚击败了对手,然后便会得意忘形了。”
老吴说:“便是如此……特别是修道中人,在山上刻苦修炼得寂寞了,当来到世间,最初之际,尚能保持初心,但慢慢的,随着环境的变化,四周人群的簇拥,这人便会不自觉地发生变化。”
老丁眼勾勾地看着他:“老吴,你可以呀,深藏不露,居然能懂得这些道理。”
老吴一耸肩:“老生常谈罢了。”
老丁忙道:“那要不要提醒一下大人,让他小心提防?”
“没用的,虽然不知大人是从哪座山头出来的弟子,但观其行事作风,相关的道理,肯定早有人给他说过,并且不止说过一遍。以咱们的身份去说这些,效果只会适得其反,落个‘多嘴’的下场,何必呢?”
“也是。”
老丁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随即想到明天的局面:大概是陈留白叫四家旁门的人来,然后当场大声地谴责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