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双愈发激动的拱手而呼:“卑下何其有幸,能被大王记于心中!”
虽然高双知道嬴政不会因此先登之功就对他再加封赏,毕竟彼时的高双还是齐军将领,但他先登夺城的勇武能被嬴政记在心里,便足够高双赢在起跑线上!
嬴政的笑容愈发温和:“壮士有冲锋陷阵、先登夺城之勇。”
“又为我大秦登高而呼、游说齐将、率众归附,寡人焉能不将壮士牢记于心!”
“据长安君言说,长安君已允高壮士入大秦军校为弟子?”
出身平平的高双受多了权贵的轻视与鄙薄,唯一一名夸赞过高双的人就是嬴成蟜。
他哪遭得住嬴政以秦王之身如此盛赞?
高双觉得自己的脑瓜子都有些迷糊了,下意识的连连点头道:“承蒙长安君看重,点卑下为弟子!”
“弟子定会好生学习、报效大秦!”
嬴政欣然而笑道:“寡人却以为,父子同窗同袍,亦可为一桩美谈!”
高双大脑宕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嬴政此话何意,嬴政便已沉声道:“传寡人令!”
“因功封兰陵高双为我大秦大夫!令大夫高双入大秦军校为弟子!”
“特许高双之子高恭入大秦军校,为大秦军校五期生!”
高双直接蹦了起来,双眼因激动而瞪的溜圆!
儿子的教育一直都是高双最看重的问题,为了能让儿子入学稷下学宫,高双甚至愿意把出生入死所得斩获尽数换成稷下学宫的学区房。
只可惜,故齐的房地产崩盘和稷下学宫严格的入学审核让高双的梦想化作一场空,即便高双付出了所有,也只是找了一名权贵门客的跟班来教导儿子。
而今日,嬴政却不止点了高双入学大秦军校,更是特许高双的儿子与高双一同入学。
这可是只要活到毕业就能前途无忧的天下第一学府啊!
老父亲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轰然拱手,嘶声高呼:“卑下,必为大秦效死!”
“大王剑锋所指,卑下虽死必破!”
儿子的教育、前途、毕业分配等所有问题瞬间迎刃而解,高双再无后顾之忧!
哪怕嬴政现在就让高双去送死,高双也会坦然从命!
嬴政笑而摇头道:“莫要如此言说,寡人需要高大夫活着!”
“活着为我大秦建功立业,活着待寡人再为高大夫赐爵。”
“令郎也需要高大夫活着,亲眼看着令郎学成出仕、得享高官厚禄!”
高双已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只是胡乱擦拭着泪水,用力点头,连声道:“唯!唯!唯!”
嬴成蟜见状起身,温声而笑:“若是高大夫不弃,由本君为高大夫加爵冠,可好?”
高双哪会不愿?
撩起下裳,高双踉踉跄跄的冲上阶梯。
而嬴政则是给予高双一个温和的笑容后便将目光转向台下,继续开口:“假二五百主田儋何在?”
田儋心里一个咯噔。
对于他来说,被嬴政点名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嬴政都已经点名了,田儋也只能起身,迅速跑向阶梯之下,拱手而呼:“假二五百主田儋,拜见大王!”
嬴政俯视着田儋,温声道:“据闻,大夫高双为天下大义游说爱卿,爱卿断然束戈、迎我秦军。”
“爱卿又向齐王痛陈利弊,阐明天地有意将牧民权柄交于大秦,齐王当顺应天意而非逆天而行,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齐王归降。”
“于齐王请降、齐国归附一事,爱卿可是居功甚伟啊!”
嬴政在叙述田儋的功劳,但田儋却觉得嬴政是在催他的命!
故齐万民定是不能怨恨齐王建的,毕竟齐王建是王。
故齐万民也不敢去怨恨嬴成蟜,因为真的打不过。
嬴政这一番话说下来,他田儋竟是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齐王建请降的第一背锅侠!
故齐权贵豪强们的怒火,必将直冲田儋!
但偏偏,今秦势大,田儋需要在大秦生活,嬴政所言也确实没有添油加醋,田儋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卑下,拜谢大王赞!”
“卑下不过是尽微末之功,齐王之所以请降、齐国之所以归附,实是因长安君兵锋极锐、大王仁德无双、大秦为天地所钟!”
田儋尽可能的往外推卸责任,嬴政却笑着又补了一刀:“爱卿过谦矣!”
“于我大秦长安君于临淄遇击之际,爱卿亲冒锋矢率降卒护卫,险些一击弑齐左相田鹖!”
“后更是屡屡冲锋在前,手刃故齐外史淳于虎,率众围歼临淄城不尊王化之逆贼!”
“爱卿之功,远胜爱卿所言也!”
嬴政并不知道嬴成蟜为何对田儋颇为关注,但并不妨碍嬴政随手送出一刀。
说降齐王建的头号说客、平定田鹖绝境反击的首席二五仔、亲自手刃故齐外史淳于虎等一众坚定反秦力量的悍将! 若是田儋一心为大秦所用,嬴政这一刀能帮田儋斩断前进路上的诸多阻碍。
但若是田儋有心作乱?嬴政这一刀已经斩断了故齐权贵豪强归附于田儋麾下的可能!
田儋脸色有些发白,却只能强颜欢笑着高呼:“卑下,拜谢大王盛赞!”
田儋怂了,不甩锅了。
他真怕嬴政三言两语间将他打成所有故齐权贵豪强的必杀之敌!
嬴政欣然颔首:“爱卿之功,当得寡人此赞!”
“传寡人令!”
“封临淄田儋为公大夫,擢大夫田儋为屯留县县丞!”
相较于田儋的实际功劳而言,嬴政此赏不可谓不重,直接让田儋一跃成为大秦的权贵阶层。
按理说,田儋是应该高兴的。
但嬴政这厚重的恩赏却也愈发坐实了田儋在秦灭齐一战中的‘功劳’!
天知道今天以后他田儋会遭故齐权贵豪强们的何等唾骂!
以至于田儋喜忧参半的拱手强笑:“拜谢大王恩赏!”
不敢多待,田儋撩起下裳匆匆踏上高台,先是面对嬴政拱手一礼,而后垂手乖巧的站在嬴成蟜面前,等待嬴成蟜为他加爵冠。
嬴成蟜伸手拆开了田儋包发的缣帛,声音幽幽的开口:“故齐外史淳于虎,乃是本君老友。”
“本君此生第一次入齐便是由淳于外史陪同,同游畅聊。”
“本君率军至临淄城外、淳于外史出使本君军中之际,本君曾对淳于外史承诺,只要淳于外史归秦,本君可保淳于外史一辈子荣华富贵、寿终正寝!”
“我军进驻临淄城之际,本君特传令全军,不可伤淳于外史性命,即便淳于外史反抗激烈,亦当生擒淳于外史!”
“只可惜,彼时田大夫不在军中,未曾听得本君此将令。”
虽然眼前这位田儋在原本的历史上曾杀死狄县县令、举兵作乱、全取故齐地,成为自立齐王的第一人,但嬴成蟜对此人却并无多少恶感。
秦末作乱的人多了去了,你田儋算哪个小饼干?
不过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野心家而已。
真正让嬴成蟜对田儋心有不满的,是在嬴成蟜连声高呼剑下留人的情况下,田儋依旧悍然杀死了淳于虎!
田儋此举不只是在违抗将令、挑衅嬴成蟜权威,更是进一步加剧了世人对嬴成蟜的偏见。
淳于虎可才刚和嬴成蟜于沙场答话没多久啊!嬴成蟜都已经做好保淳于虎一辈子以扭转世人偏见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他就这么被人给杀了!
至今为止,与嬴成蟜在两军阵前、两军阵中答过话且还活着的,可就只剩下代都尉李弘一人而已了!
这还让嬴成蟜怎么去消除世人对他的偏见?这还让嬴成蟜怎么在两军阵前发挥游说之能?
田儋后背瞬间渗出一层薄汗,陪着小心道:“是卑下被生死大事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未曾听得长安君号令,卑下知罪!”
“卑下定会好生祭拜淳于外史,善待淳于外史家眷!”
嬴成蟜为田儋梳理好头发,又为田儋戴上了公大夫爵冠,淡声道:“无须田大夫费心,本君已经派人安置了淳于外史的家眷,又上请大王厚葬淳于外史。”
“彼时田大夫虽已请降,却并未归入本君麾下,不遵本君将令亦不为错。”
嬴成蟜越是这么说,田儋越是紧张,甚至于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待见嬴成蟜拿起一枚尖锐的发簪,田儋更是肝胆皆颤,下意识的矮下腰身。
然而嬴成蟜却只是以寡淡的目光俯视田儋,手中发簪没有丝毫犹豫的刺出,势如破竹般洞穿了田儋的发髻,将田儋的爵冠牢牢固定在了田儋的发髻上!
感受着发丝的扯动,田儋手脚冰凉、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不知道是嬴成蟜的武艺高超,即便是田儋迅速躲闪依旧能将发簪稳稳的穿在他的头上,还是无论田儋躲或不躲,嬴成蟜都会以那般角度、那般力度刺出发簪。
田儋只知道,那发簪刺中的位置正是他躲避之前脖颈的位置!
嬴成蟜展颜笑道:“善!善!善!”
“冠以我大秦之爵冠,看起来果然更俊朗了几分。”
“昔田大夫未归入本君麾下,未曾听本君之令行事本君不会怪罪。”
“然,今田大夫为屯留县丞,而屯留县乃是本君食邑,还望田大夫好生操持政务、听从本君号令!”
“只要田大夫能令得屯留县蒸蒸日上,本君不吝重赏!”
论军略,被章邯按在地上摩擦的田儋在战国时代是真心排不上号。
但论内政,以田儋之才便是做个郡丞也绰绰有余。
若是田儋好好工作,屯留县自然会在田儋的努力下蒸蒸日上,嬴成蟜也不会苛待田儋,反而会大加赏赐。
若是田儋不好好工作,甚至还想欺上瞒下、架空县令、蓄养本钱、择机作乱?
屯留可不是狄县!
嬴成蟜也不是那名不见经传的狄县县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