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内,嬴政和嬴成蟜端起了庆祝的酒。
麒麟殿下,更是早已化作一片欢乐的海洋。
“来!饮胜!”
“大王未至,你我便已畅饮不断,这是否有些不敬大王?”
“薛都尉无须多虑,吾等每每灭国而回之宴,皆如此也!”
“每每灭国……为苏都尉此言,当饮胜!”
薛良、卢韶等故齐将领原本还战战兢兢、拘谨恭敬的等待着嬴政,结果苏角不由分说的哐哐哐就是三爵酒下肚,薛良等故齐将领也不得不陪着小心同饮。
待他们看到所有秦军将领皆是一脸轻松随意像是回了家一样,薛良等人也放下了紧张,甚至是反客为主,主动抱着酒坛去寻秦军将领畅饮攀谈,只是时不时偷瞄一眼麒麟殿阶梯,准备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就立刻乖巧落座。
但端坐于麒麟殿上的群臣大将们可没心思理会台下将士。
“不瞒郑仙,本官曾苦寻郑仙数载,每每听闻郑仙踪迹便动身启程,却终未能得一见,今终得见郑仙,实乃邀天之幸也!此爵,敬郑仙!”
“本官冒昧,不知可否求郑仙赐下一枚仙枣?实在是犬子重病难医,本官痛彻心扉矣!”
“孙大夫这话确实冒昧,大秦能得郑仙相助,实乃大秦之幸,更是我等之幸,我等岂能犹不知足?敢问郑仙明日可有暇?本官当大设宴席,宴请郑仙!”
一名名官居高位、备受敬仰的重臣围绕在郑安期等十二位仙人身侧讨好奉迎,希望能拉近与仙人们的关系,甚至是求赐仙缘。
面对一道道热切的目光,郑安期回以温和、慈爱、疏离又带着几分俯视的目光,轻轻颔首道:“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昔日缘分未至,你我自难相见。”
郑安期转头看向甘琼和许旻笑道:“今缘已浓,日后多有机会与甘小友、许小友畅聊。”
甘琼大感惊喜:“甘某与郑仙缘分已浓?!”
“可否请郑仙直言?!”
许旻也是双眼放光,恭敬拱手道:“此实乃许某之幸也!”
“不知郑仙明日可有暇?许某扫榻相迎!”
郑安期心头一笑。
甘琼身为大秦治粟衙署太仓令,主管大秦粮草的运输与存储,许旻身为大秦籍田令、农研丞,主管大秦金汁治粪之策的推广以及新式耕作验证,日后可不是有的是机会与郑安期多多相见吗!
但郑安期习惯性的不愿明言,只是露出浅淡的笑容,自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葫芦,将葫芦中的清水注入酒爵之中,而后举爵道:“郑某已久不食人间五谷,以免浊气入体坏了修行。”
“今便以甘露代酒,与诸位小友同庆之!”
出门在外不服用陌生人递来的食物饮品,是行走江湖必当牢记的基本功。
而不在外人面前醉酒、时刻保持清醒的大脑更是避免塌房的必要自律。
论演技,郑安期是专业的!
面对仙人,群臣也不敢强逼,反倒是与有荣焉的齐齐举爵:“饮胜!”
每一名仙人身周都聚拢了大群臣子,每一个朝臣脸上都写满狂热和逢迎。
唯有端坐于阶梯最顶端的吕不韦、魏缭、隗状、王翦等三公九卿上将军不动如山。
李斯轻轻抿着温热的酒液,淡笑道:“今日本卿方才知何为不见真神。”
“能得诸位仙人俯首的长安君就在我大秦,诸位同僚却不去多多亲近,反倒是对长安君座下十二童子格外用心。”
“此不为厕中瘦鼠乎?”
三公九卿上将军们之所以不动如山不是因为他们对长生、仙神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他们更清楚谁才是真神,且他们也有资格面见真神、与真神畅聊。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去讨好真神座下的童子!
隗状笑而摇头:“厕中瘦鼠之所以居于厕,不过是因粮仓遥远。”
“待到长安君入席,李上卿当再观之!”
“说起来,大王与长安君已入宫许久,也不知大王与长安君聊的如何。”
魏缭闻言也面露担忧:“此战长安君只是逼降故齐,却未曾大破故齐,以至于故齐权贵豪强仍有不菲的势力。”
“故齐权贵豪强向来厌弃我大秦,一旦故齐权贵豪强啸聚,则故齐必乱!”
“即便故齐豪强不乱,亦会阻滞我大秦政令,对我大秦阳奉阴违,甚至是暗中蓄养谋乱之力。”
“但若是能令长安君镇守故齐,则我大秦便无须担忧故齐生变。”
“且长安君于故齐民间声望极高,若是能由长安君主导故齐归附,故齐万民必定更愿心向大秦,能尽早为我大秦所用。”
“只是,此事终究还是要长安君应允才是啊!”
说着说着,魏缭心头不禁暗骂:齐国怎么就不能先和我大秦打两场硬仗再亡呢!
这直接让故齐地成了比故韩、故楚、故赵更烫手的山芋。
而在官吏稀缺的当下,这块山芋比之昔日故楚更加烫手!
万幸,大秦还有一记撒手锏。
遇事不决,放成蟜!
诚然,即便把嬴成蟜扔去故齐地,故齐地依旧有可能生乱,但那咋啦? 正好杀一批!让天下人看看何为血流成河!
诚然,嬴成蟜久居关外有可能会无令而动,在大秦朝中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把别人家给拆了,但那咋啦?
反正我大秦君臣已经睡不着了,代、燕、赵三国君臣凭什么能睡着!
唯有吕不韦面色冷肃的说:“本相依旧以为此策不妥。”
“且本相以为,长安君不会同意此策!”
把嬴成蟜关在关中地,嬴成蟜每隔一年半载都能给大秦一个巨大的惊喜(吓)。
你们竟然敢把嬴成蟜外放故齐之地足足两年?
你们是真的疯了!
魏缭有心与吕不韦争辩,李斯却抢先开口:“大王、长安君至!”
紧随李斯之后,宦官们昂然的呼声压下了满院嘈杂。
“大王至!”
所有臣子将士尽数停住话头、放下酒爵,面向麒麟殿的方向拱手高呼:
“臣等,拜见大王!”
迎着万众欢呼,嬴政龙行虎步、精神抖擞的迈出麒麟殿,向着阶梯尽头走来。
而在嬴政身侧,解下重甲、换上冕服的嬴成蟜与嬴政并肩同行,脸上已无冷肃的杀意,反倒是有一丝丝的……委屈?
吕不韦、魏缭等一众臣子见状交换着眼神,心中迅速思考嬴政与嬴成蟜商议的结果,更担忧嬴成蟜是否是因他们此谏而觉得受了苛待、心生怨怼!
嬴政没给群臣多想的机会,落座于阶梯顶端的案几后,朗声开口:“诸位爱卿无须多礼。”
“坐!”
一众宦官再度高呼:“坐!”
待到群臣落座,嬴政沉声开口:“此战,我大秦出兵九十万,敌军发兵一百二十万!足足二百一十万余儿郎奋战于沙场!”
“此战,乃是我大秦立国至今最为恢弘的一战,亦是纵观古今皆罕有之大战!”
“此战胜,则我大秦前途再无险阻,竟大业之路皆顺遂!”
“此战败,则我大秦群臣众将呕心沥血方才所竟之功将刹那间灰飞烟灭,我大秦轻则退守函谷关,重则社稷不存!”
嬴政目光环视群臣众将,声音清晰有力的说:“赖群臣竭力、将士死战,我大秦不只大胜,更扬我大秦国威,慑齐国归降,迫代、燕请和。”
“此战之功,皆在群臣!皆在众将!”
“为我大秦群臣贺!”
“为我大秦锐士贺!”
嬴政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最终长身而起,高举酒爵。
群臣众将心头热血沸腾,不自觉的随嬴政一同起身,齐声高呼:
“为大秦贺!”
满饮爵中酒,嬴政右手下压:“坐!”
群臣众将皆落座,嬴政却没有坐下,而是温声道:“此战之胜,令得寡人心头大喜。”
“然最令寡人心生快意之事,却是我大秦又涌现出了诸多英杰,更有贤才主动投我大秦!”
“兰陵高双何在?”
躲在角落里的高双怔然,怀着几分羡慕的环顾左右,想看看究竟是哪位与他同名同姓的乡党竟能得秦王召见。
然而相隔十余丈外的英布却已对高双笑着招呼:“高连长,速速上前啊!”
高双下意识的就想避开英布的目光。
事实上,高双之所以躲在角落里,也正是想避开英布这名昔日的麾下小卒、今日的高层领导。
但听得英布这话,高双却是一怔,不敢置信的手指自己问道:“吾?上前?”
“英二五百主切不可以此等大事为戏尔!”
英布小跑到高双身侧,用力推了高双一把,低声笑道:“高连长放心!”
“定是长安君向大王说起了高连长的英武,方才引得大王召见高连长。”
“昔年英某初入大秦之际,亦是如此。”
“莫要让大王久待!”
借着英布的推力,高双迷茫的上前两步,而后就被一双双袍泽的手推着一路向前。
不可控的前进途中,高双的双眼越来越亮,内心也越发激动。
英布初入大秦之际亦如此?是了!英布初入大秦之际,确是如此!
难道说,本将亦能如英布一般节节高升乎!
一路踉跄到阶梯下,高双浑身发颤的拱手高呼:“兰陵高双,拜见大王!”
俯视着高双,嬴政笑而开口:“寡人得军功薄之际,便觉兰陵高双之名颇为眼熟。”
“若是寡人没记错的话,延陵县的先登之功便是被高壮士收入囊中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