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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鹿死谁手

    ……

    此时已是四更天。

    泱泱的皇宫笼罩在漆黑如墨的苍茫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崔贵妃的华乐宫走出来,又警惕地朝着国师所住的蓬莱居走去。

    蓬莱居处于皇宫最北隅,此处环境清幽,流水潺潺。

    若是在日出之时,轻雾萦绕,仿佛置于仙境之处。

    一个三十有余的男子静静打座,他身披青袍,神色悲悯,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在转动。

    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叩叩叩——”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敲门声。

    “国师大人,奴婢乃崔贵妃华乐宫的宫女,跪求见您一面。”芳箬凄着声音道。

    侍者半夜被惊醒,见芳箬如此胆大妄为扰了国师大人的清修。

    他立即走了过去,将芳箬拖走:“国师大人正值清修,就连皇上也不会贸然惊扰,崔贵妃又如何?”

    啪嗒一声。

    听到崔贵妃三字,国师手中的佛珠骤然掉落在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尽是复杂的深意。

    已经十六年了,他欠下的债该是要还了。

    他站起,走过门前,打开。

    芳箬望着青袍飘然的国师,热泪盈眶,声音哽咽道:“国师大人,贵妃娘娘修书一封,还请您过目。”

    侍者连忙告罪:“国师大人恕罪,是奴才没有及时拦住此婢女,才会让她惊扰您的清修。”

    国师对着侍者摆了摆手,道:“退下,此事不得声张。”

    侍者惊愕,国师大人一心只为苍生,不入俗世,不理俗务。今日怎么会应允了华乐宫奴婢的请求,竟还命他不得声张。

    他默默将疑惑吞进肚子里:“是,国师大人。”

    待侍者走远,芳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国师大人,永宁公主不谙世事,善良直率,昨日却是被沈侯府嫡长女所害,被关进了慎刑司。”

    “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哪里受过如此之大苦,崔贵妃娘娘心如刀割,茶饭不思,恳求国师大人念在当年与娘娘的情分,念在永宁公主是您的生身……”

    她的话戛然而止,双手将书信奉上:“国师大人,请您救救永宁公主!”

    国师眼中的深意明明灭灭,他沉默良久。

    终是将芳箬手中的书信拿起,打开端详。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哪里还有平日里四大皆空的模样。

    良久。

    国师敛去脸上的神色,道:“你回禀崔贵妃,永宁公主一事,本国师尽全力而为。”

    “很快,永宁公主便会从慎刑司出来。”

    得了国师的应允,芳箬喜极而泣,不枉贵妃娘娘曾与国师曾有一段不得见人的过往。

    她连连磕头道谢:“谢过国师大人,谢过国师大人!”

    国师转身走回堂内,他占卜观相,目光震惊。

    沈侯府的嫡长女本是命相浅薄,一生凄苦,失亲人,为幽禁,最终香消玉损。

    竟是有帝王之相的紫微星甘愿折损二十年寿命,十年如一日,一步一跪行数万硅,跪求为她逆天改命。

    且此紫微星每日以心头血献祭,是以她命格的星鸾大动,恐会在北襄国掀起血腥风雨。

    国师捡起地上的佛珠,依旧是悲天悯人的模样,仿若没有一丝一毫七情六欲。

    他的话却是饱含着不留余地的杀机:“一介女流,篡改命格,实属妖异,祸国殃民。”

    “本国师绝不容许此祸害留在世上!”

    翌日。

    皇宫中出现了一个奇相,九只九尾狐在永宁公主的宫殿之上,远远未曾离去。

    九尾狐命格高贵,北襄国自古以来将其视为吉瑞,如今一共出现了九只九尾狐,实属大吉之兆。

    一众皇子妃嫔,宫女太监皆是惊叹不止,如此景象,若不是他们亲眼目睹,根本不敢相信。

    永宁公主昨日在畅音阁陷害沈侯府嫡长女,今日她的宫殿之上却出现了高贵不凡的九尾狐。

    一时间,皇宫内众人争论不休。

    有人道永宁公主宫殿突现九只九尾狐,此乃神女也,应是尽快把永宁公主从慎刑司放出来。

    否则会惹怒神明,招来天谴。

    有人嗤道,永宁公主心思歹毒,谋害人的手段浅薄驽钝,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神女之姿?

    九只九尾狐出现在永宁公主的宫殿上,不过是凑巧罢了。

    而后一个时辰,又生起一个奇相。

    皇上率太子,皇子,妃嫔在太庙祭拜皇后之时,苍穹之上突有百鸟朝凤,最终盘旋在永宁公主的宫殿中。

    一奇相为巧合,二奇相为命中注定。

    祭拜完皇后之后,皇上将自己锁在养心殿数个时辰,最终下了一道圣旨。

    永宁公主陷害沈侯府嫡长女证据确凿,她虽是皇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可逃脱罪责,重打二十大板。

    他身为永宁公主的父皇,教女不善,同样责不可免。

    皇上亦是自禁于养心殿,不吃不喝。

    皇宫众人,以至于长安城的簪缨贵族为之动容,接连两个大吉之兆出现在永宁公主的宫殿之上,已是让他们多有恻隐之心,若是执意惩罚永宁公主,怕是会冲撞这吉瑞之兆。

    但皇上依旧铁面无私责罚永宁公主,还自行责罚。

    试问他们怎么能不为之震撼?

    慎刑司外。

    萧明鸢被按在冰冷冷的木板上,她在慎刑司彻夜未眠,眼底一片乌青,身上似还残余着阵阵腐臭味。

    今日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板子。

    她只觉满心怨恨耻辱,她可是北襄国皇室唯一的皇女,身份尊贵至极。

    九只九尾狐与百鸟朝凤于她的宫殿之上,她亦是命中注定的神女。

    父皇为何会如此狠心,为了沈漪那个恶毒的贱人,重打她二十大板?

    实在恨极,不甘至极!

    啪一声。

    忽然,木板重重落在萧明鸢身上。

    萧明鸢失声惨叫,疼得脸色惨白。

    再一板落下,又一板落下,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肉飞溅的味道。

    萧璟咬碎了银牙,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几乎是撑着一口恶气,才没有疼晕过去。

    她目光闪烁着惊人的毒厉,心中怨念滔天。

    今日之奇耻大辱,本宫必定会牢记于心。

    沈漪,你这个恶毒如斯的蛇竭贱人,本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绝不!

    ……

    沈侯府

    西溪苑。

    春光荡漾,融融泄泄落在花窗上。

    花枝一脸恨恨不平,对皇宫里头的吉瑞之兆嗤之以鼻:“诸如种种,莫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永宁公主心思毒辣,想让小姐您身败名裂,竟只是重打二十大板,实在是太过于便宜她了!”

    自重生归来之后,沈漪已是习惯执棋对弈。

    白子杀出黑子的重重包围,正欲反攻为守,黑子却骤然突增,再次试图将白子围堵剿杀。

    她语气淡然如水:“永宁公主是皇上的唯一亲女,重打二十大板,已是难得。”

    花枝脸上的愤怒消失,取而代替的是凝重。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皇上想要对付沈侯府之心,愈发迫切。

    小姐当众识破了永宁公主的阴谋,叫长安城人尽皆知,皇上惩处永宁公主,不过是为小姐胁迫,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沈漪唇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底澄澈见底。

    贺元帝会偏袒永宁公主,她早有预料。

    只是不曾预料到,是何人有这般天大的本事,能招来九只九尾狐与百鸟朝凤,为永宁公主造神女之势,以此洗清永宁公主的恶毒之名。

    “小姐,傅太傅府的探子传来密信。”门外,一护卫毕恭毕敬道。

    沈漪清眸一转,望向花枝,道:“花枝,你将密信拿来。”

    花枝道了一声是,便走去门外接过护卫的密信。

    她再折返回来,送至沈漪的面前:“小姐,请。”

    沈漪纤纤玉手将密信打开,她的清眸透出凉沁沁的锋芒。

    傅太傅终是按耐不住了,想在不日后的春猎在大哥的骏马投毒,令骏马受惊,借此毁掉大哥的双腿!

    那日她从阿璟口中得知太傅心有不轨之意后,故此命花枝秘密打探太傅的身世,事无巨细。

    却是有意外收获,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太傅的门客竟是有命案在身,他原本是暴躁性子,在家乡与同窗争执,一时失手打死同窗,慌乱逃至长安城。

    他改名换姓,性情收敛了不少,潜入傅太傅府当了门客。

    抓住了这个门客的把柄,施以威逼利诱,他便成了她监视傅太傅的眼线。

    而再一深查,同样发现傅太傅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

    傅太傅,傅远道。

    他出生时便有不良于行的病症,如同他的恩师左丞相一般,自小受到许多冷眼与嘲笑。

    而他同乡的童养媳,却是从未嫌弃过他,甚至是与嘲笑他的劣童大打出手,维护他。

    皆因他童养媳被她亲生父母遗弃,是被他父亲捡回来,她心生感激。

    傅远道深受欺辱,立志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报复所有曾经看不起他,凌辱他的人。

    无奈家境贫苦,根本无力支撑他北上长安城赶考的银两。

    是他的妻子不辞劳苦,为他积攒盘缠。

    一朝高中,傅远道吐气扬眉,虽是不良于行,但他是面容俊秀,谈吐不凡,为侍郎府的嫡女相中。

    侍郎问及他家中可有妻儿,他竟是答未有婚配,暗中派人回乡将苦苦等待他的妻子杀害。

    可怜苦等他的妻子,临终前还握着他的衣服,痴痴地盼,死不瞑目。

    沈漪敛回思绪。

    她执起白子落下,眉间清冷如雪,眼中泛起浅薄杀意。

    且看春猎当日,究竟鹿死谁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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