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古月洞天的执印长老姜息雷外出游历,一直潜心修道的他却没有经受住红尘俗世的诱惑。
他爱上了一名女子。
他将那名女子带回了古月洞天。
二人可谓是神仙眷侣,后来他们诞下一女。
可这婴儿一生下来便被姜息雷发现是所谓的日月乱宫之象。
她的修炼速度会很快,但不会活的太久,而且一旦成长起来,极可能有祸乱天下之兆。
好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姜息雷夫妇二人,但是生下这个婴儿的三天之后,那个女子竟是消失了。
任凭姜息雷如何寻找,也没有那女子的踪迹。
身为道家正统的古月洞天怎么可以容忍有日月乱生象的人出现,姜息雷的思想深受禁锢,本想一掌拍死那个初生的婴儿。
但那毕竟是亲生骨肉,他如何下得去手?
最后为了避免古月洞天的其他人发现端倪,他让自己的至交好友,昆仑山太初崖主黎棠抱走了他的女儿。
姜息雷继续寻找他的夫人,又过了几年,始终杳无音讯,但他的身体却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本来正值壮年,却突然衰老了下去。
衰老的不仅是身体,还有道行。
他那一身惊世的道行被封印,无法轻易使用,不得已回到了古月洞天,自此隐世不出。
唐戈负手而立,静静的听完姜息雷讲完这个故事,沉思了良久。
姜息雷垂着脑袋,犹如将死之人。
唐戈忽而抬起目光,盯着姜息雷问道:“之月的日月乱生象和你突然衰老是否有关系?”
姜息雷脸色一僵,思绪被拉回二十多年前,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一时之间竟是无法言语。
唐戈又道:“她母亲是什么人?”
姜息雷紧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戈,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丫头的情况?”
唐戈说道:“黎棠告诉我的。”
黎棠便是昆仑山太初崖崖主,也是古之月的师父。
姜息雷说道:“看来他很信任你,竟是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唐戈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姜息雷紧皱的眉头缓缓摊开,一声叹息绵延无尽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她母亲是鬼界的人。”
唐戈脸色微异,衣袖中的手掌不自觉的紧握了一下,道:“可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姜息雷摇了摇头。
唐戈松了口气,看着一旁安静躺着的少女,淡淡一笑。
姜息雷说道:“我想了很多年,或许之月的日月乱宫象和我突然衰老的原因都是因为她。”
唐戈问道:“难道是因为鬼界的修行法门与大道背离,所以才导致了这般结果?”
姜息雷说道:“或许是这样。”
唐戈又道:“你明知道她是鬼界的人,还与她相爱,甚至还生下了之月,以你的道行和见识,难道不应该早就有所远见吗?”
姜息雷略显吃惊的看着唐戈,说道:“你生气了?”
唐戈一愣,他的确是有些生气。
“传闻昆仑山小师叔宠辱不惊,现在看来传言也是虚假的啊。”
姜息雷苦笑了一声,又道:“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控制的住呢?或许感同身受之后,你会明白我的。”
唐戈沉默了下去,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他一时之间的确无法理解。
木台上的古之月睫毛微动,但却没有醒过来。
片刻之后,唐戈又道:“可有办法根治日月乱宫象?”
姜息雷正色道:“有,这也是我刚找到没多久的办法。”
唐戈说道:“什么办法?”
姜息雷看向古之月,轻声说道:“日月乱宫之象需从根源去解决,那丫头的母亲来自鬼界,所以解决的办法也在鬼界。”
唐戈眉头一皱,道:“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废话,说重点!”
他真的生气了。
姜息雷面色一滞,无奈道:“需要得到鬼界的生死鬼狱书,修成鬼界剑气方可根治日月乱宫象。”
“生死鬼狱书?”
唐戈没有震惊,而是十分平静的看着木台上的少女,又道:“练了生死鬼狱书便真的成为鬼界的人了。”
姜息雷默然点头,道:“不过若是其他人修炼成功也可以,只不过那人受到的伤害可能会很大。”
唐戈沉默不语。
姜息雷看着古之月,眼神中满是疼爱和担忧,又道:“多亏了昆仑山的通天道法,否则这丫头可能已经活不到现在了。”
唐戈忽然说道:“你让之月来见你,除了交代遗言可还有其他事?”
姜息雷颇为欣赏的看着唐戈说道:“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出了灵韵和云剑宗长老陨落这档子事,我觉得也该为你们留条后路,我想古月洞天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唐戈说道:“我相信你,但是不相信其他人。”
姜息雷说道:“放心吧,我这座小山谁也来不了,你也不用担心释一会说些什么。”
唐戈点了点头,有些放心。
姜息雷又道:“我打算把执印长老的位置传给之月。”
唐戈瞳孔微缩,道:“她虽说是你的女儿,但名义上还是昆仑山弟子,这么做合适吗?”
姜息雷淡笑道:“无碍,只要掌教和岑夫子同意,其他都不是问题,而且他们一定会同意。”
唐戈想了想,又道:“我可以代表岑夫子。”
姜息雷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释一曾带回来的消息,大明宫永昌殿内的那道金光别人或许不知道是何物,但是他却隐隐有所猜测。
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道:“那此事就省了很多麻烦了。”
唐戈说道:“执印长老的位置极为重要,你如何说服其他人,难道仅凭威势压迫?”
姜息雷看了沉睡的古之月一眼,道:“她还需要修行古月洞天的玄源道法,并且提升修为。”
他的视线掠过古之月的俏脸,看到了头上的那根玄阳玉簪,微讶道:“看来你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唐戈说道:“没什么用,只是个装饰品。”
沉吟了片刻,他又问道:“你还有多长时间?”
姜息雷说道:“一年半。”
唐戈眼神微凝,道:“鬼界的入口在哪里?”
姜息雷的脸色逐渐沉重了下来,片刻之后才沙哑说道:“巫族有一个。”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木台上的少女在某个时刻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心想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
姜息雷看着唐戈说道:“我想和之月单独聊聊。”
唐戈走到古之月旁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点头。
古之月抿了抿嘴,目光闪烁不定,充斥着不安、紧张和其他复杂的情绪,她转过头看着那个苍老悲凉而又孤独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直到眼中的复杂之色全部消失,仅剩下了坚定,她收回目光看向唐戈,重重点了点头。
……
……
小楼之外,白千池不断跳跃在这座小山的各处,似乎很喜欢这里的风景,他也明白大宗门的规矩,否则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邬沧雨盘坐在山崖边,盯着那条垂直而落的瀑布看了许久,千纹剑插在身旁的地面上,破受冷落。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随意的动着,数十道细而无形的剑气在指尖渐渐显现,漫无目的飘浮着,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在想仇无涯的死。
在想地下遗迹围攻唐戈的那些人的脸。
在想那柄金色的小骨剑。
在想那个白裙少女。
思绪飘得更远,他又想到的昆仑山,想到了四崖,想到了悬空岛。
也想到了小师叔,或许他才是对的吧。
……
白千池不知何时回到了崖边,看到怔怔出神的邬沧雨和他手指上弥漫着的剑气,不禁面色微凛。
这家伙难道是在修炼?
睁着眼睛,毫不静心的修炼?
某个时刻,邬沧雨突然回神,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白千池,说道:“你在看什么?好看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邬沧雨态度冷了很多,当然只是针对白千池。
白千池想起了小酒馆门前发生的事情,鄙夷的说道:“你能有我好看?”
邬沧雨不愿理会他。
白千池又问道:“问你个问题?”
邬沧雨沉默不语,依旧盘坐着望着那条瀑布。
白千池绕到他面前,弯了弯身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小师叔是谁的弟子,他怎么和昆仑山的人都不一样?”
邬沧雨眉头微挑,道:“你还见过其他昆仑山之人?”
白千池尴尬一笑,道:“你,还有那丫头,对了,还有那个胖子。”
邬沧雨说道:“大道万千,每个人自然都不一样。”
白千池说道:“可大道最后不都是殊途同归吗?”
邬沧雨抬头看着他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白千池问道。
邬沧雨说道:“鸡同鸭讲。”
白千池脸色突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脚步声传来,唐戈和释一从小楼中走了出来。
邬沧雨终于起身。
唐戈看着他说道:“准备闭关。”
邬沧雨惊疑道:“在哪里?”
唐戈想了想,道:“随便。”
邬沧雨重重点头。
白千池不明所以然,心想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唐戈从怀中掏出一页纸递给了邬沧雨。
纸上空白一片。
邬沧雨盯着那张空白的纸,却突然脸色一变,他感受到了三道剑气,三道蕴含大道的剑气。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唐戈的脸色很白,就像是损伤了根基一般。
唐戈说道:“或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静下心来,其他事情别担心。”
邬沧雨躬下身子,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道:“是,多谢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