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体育课。
今天极为难得,体育老师生龙活虎,并未因突发疾病而改课。
全班同学都非常高兴,三五成群各自结为小圈子,脚步轻快笑闹着前往大操场。
这时候还想着学习的书呆子几乎没有。
学霸之所以是学霸,是因为他们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能够充分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
陈贵良身边也聚了几个人,分别是同寝室的谢扬、杨浩和徐海波,以及三幻神之一的管志强。
“中午来找你的女生是谁?”谢扬好奇打听。
陈贵良道:“高一的学妹。”
谢扬羡慕道:“可以啊。她走的时候路过我座位,我仔细看了一下,长得其实很漂亮。对了,她叫什么名字?高一哪个班的?”
“不知道。”陈贵良说。
“嗙嗙嗙嗙……”
李君戴着MP3听歌,手里拍着个篮球,从后面渐渐跟上来。
这家伙虽然招人厌恶,但终究是篮球校队的。他篮球打得好,每当到了体育课,总有几个爱打球的同学,围在李君身边跟一起玩。
“草,郑锋,你见色忘友!”
在那玩球的一个学生,朝着郑锋大喊:“别他妈当跟班了,快过来一起打篮球。”
郑锋被臊得脸色通红,连忙扔下边关月跑过去。
没了狗腿子,边关月瞬间感觉自在许多。
她戴上耳塞,悠哉漫步听着歌。
王思雨和几个关系要好的女生,手挽着手来到她身边:“边同学,你平时听什么歌啊?周杰伦听不听?”
“听啊。”边关月取下一只耳塞。
她虽然表现得极为冷淡,其实并非真正的我行我素。
就拿此刻来说,有人跟她讲话,她就摘下一只耳塞。一是给予对方基本的尊重,二是怕自己听漏了什么话。
王思雨道:“我最喜欢《东风破》。你喜欢周杰伦哪首歌?”
“《以父之名》。”边关月回答。
“我最喜欢《晴天》。”
“明明《双节棍》最帅。”
“爱在西元前,爱在西元前!”
“……”
几个女生相继加入讨论,她们以周杰伦为话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转眼之间,已来到大操场。
此时还未上课,篮球场全被霸占,要等一会儿才有空位。
李君把篮球放地上,指着一片树叶说:“信不信我跳起来能摸到?”
众人自然不信。
李君当即脱掉外套,一边慢慢挽袖子,一边看向边关月。为了吸引女生注意,他提高音量大声喊:“都看着啊,我要摸了!”
果然有几个女生瞧过来。
李君奔跑几步猛然跳起,不但摸到那片树叶,而且还把叶子摘下,得意洋洋说:“小意思。也就比篮框高一丁点,我平时轻轻松松就能扣篮的!”
“哇!”
不论男生女生,好多同学都发出惊叹。
李君两手叉腰,直着脖子傲视群雄,感觉自己牛逼炸了。
谢扬低声评价:“傻逼。”
徐海波也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陈贵良笑了笑。
转眼间,上课铃声响起,体育老师在操场边吹哨子。
集合点名完毕,体育老师说:“今天没什么安排。慢跑完一千米就自由活动,下课之前重新集合点名。跑步先要热身,跟着我做一套动作。”
热身之时,所有人的动作都松松垮垮,似乎太过认真就会被嘲笑。
反而只有陈贵良做得最标准,他觉得自己确实该锻炼身体了。
“好,热身完毕,一千米慢跑。不要偷懒,我盯着呢。”
哨声响起,跑步开始。
五百米不到,全班学生已泾渭分明,跑出了好几个梯队。
陈贵良属于中间梯队,不上不下。但他感觉自己还是有点虚,得继续加餐多吃肉补补,这小身板长期营养不良尚未恢复。
从明天开始,早起锻炼,坚持跑步。
一千米跑完,操场上东倒西歪。
还有人偷懒抄近道,体育老师装没看见,只对累得躺下的学生说:“运动之后不要立即躺和坐,全部站起来走走!”
李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众人:“哈哈,你们太弱了,才一千米就不行。”
一堆同学朝他投去嫌弃的眼神。
陈贵良捂着肚子喘息缓行,他五百米内跑得还可以,短跑冲刺更是爆发力超强。但长跑就有些拉胯了,跑到一半就体力跟不上,还得继续补充营养外加锻炼。
边关月此时也已跑完,面不改色气不喘,一千米跑下来轻轻松松。
“老边,你体力可以啊。”陈贵良已经缓过劲儿来。
这称呼有点出人意料,边关月疑惑道:“你在喊我?”
陈贵良说:“是啊。你要是不满意,今后可以喊你小边。”
边关月没接他话,戴耳塞开始听歌。
唉,这位也太难搞了。
陈贵良甚至不知她有啥爱好,问就是不说,旁敲侧击也没用。
反正就神秘得很。
非常具有挑战性,陈贵良兴趣大增。
“陈大侠,打乒乓球了!”徐海波在远处叫喊。
“来了,来了!”
陈贵良应了两声,又问边关月:“打乒乓不?”
边关月摇头:“不了。”
陈贵良不再多说,小跑前往乒乓台。
“训导处报告,训导处报告,三年二班周杰伦,马上到训导处来……”
室友李玉林握着球拍唱起来,寝室里那把破吉他就是他的,那晚在人工湖约会被吓跑的也是他。
陈贵良高二的时候,还跟着李玉林学过吉他。
但成果有限,只学会弹《两只老虎》和《小星星》。
陈贵良离开操场之后,边关月又拒绝了几个女生的邀请。
她独自绕着操场转圈,MP3不知何时戴上,耳塞里传来孙燕姿的《天空》。
“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
“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的脸。”
“飘流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侵犯一遍一遍……”
操场东边,同学们在打乒乓。
操场西边,同学们在打篮球。
操场中央是足球场,一些同学正在踢足球。
还有不少女生聚集聊天,三五成群面带微笑,不知究竟在说什么趣事。
这些,仿佛都跟边关月无关。
她像是从这个世界被抽离出来,上下左右,空空荡荡。
只剩一首歌、一个人。
……
转眼间,陈贵良已重生一个星期。
除了渐渐跟边关月拉近关系,其余时间都在熟悉高中课本。
英语和数学最让他头疼!
必须回家拿高一、高二教材,一个章节一个章节的慢慢补。
《萌芽》杂志社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他的稿件。但文章有没有被人读到,这个就很难说了。毕竟40多万份投稿,够主办方审读一个多月。
星期五,上午放学。
边关月主动开口:“昨天的地理练习卷,你做完了吗?”
“做完了。”陈贵良道。
边关月说:“我有一道大题不会,能不能借你的看一下?”
“给。”陈贵良从课桌抽屉拿出卷子。
边关月接过练习卷,对折之后放进自己书包。
郑锋献殷勤道:“我的卷子也做完了。”
边关月只当没听见,拎着书包就往外走。
郑锋连忙追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公交车站等待。
有许多走读生都在等车。
片刻之后,公交车还没停稳,郑锋就不要命的往里挤。
他费尽全力冲在前面,很快发现有挨着的空座,三两步跑过去一屁股坐下,又用书包把旁边座位给占住。
“边关月,这里有空位!”郑锋邀功大喊。
边关月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别人这样做,宁愿全程站着也不想欠人情。
但如果拒绝,又似乎不把郑锋当朋友。
是的,她虽然对郑锋态度冷淡,但已经把郑锋视为朋友。
陈贵良和王思雨,也是她的朋友。
边关月走过去坐下,由于挨得太近,郑锋反而紧张局促。他生怕冒犯到女神,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衣服都不敢跟边关月碰到。
郑锋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到了边关月下车的地方。
他也跟着下车,打算步行一站回家。
郑锋痴痴站在马路边,目送边关月走进小巷子。
这里属于老城区。
严格意义上的后街,还完整保留着晚清民国建筑,政府有计划改造成旅游景点。
边关月的住处,属于广义上的后街,全是那种老旧职工楼。
左邻右舍,都很熟悉,没有秘密可言。
郑锋旁敲侧击跟长辈打听过,他知道边关月的外公外婆,都是退休的棉纺厂老职工。
边关月有个舅舅,目前在市里做公务员,带着老婆孩子搬到市区安家。
而边关月的妈妈,离婚之后改嫁到了鹏城。
至于边关月的父亲,郑锋暂时没打听到确切消息。
见边关月消失在转角处,郑锋连忙又追上去,直至看着女神进楼,他才折身往自己家走。
边关月住六楼。
发现楼道里没有旁人,平时孤高清冷的边关月,仿佛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
她爬楼梯时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歌儿,有时候一步能迈两三阶。
收起钥匙,推门而入。
外公正在厨房炒菜。
外婆则在阳台拾掇花草,听到开门声说:“关关回来啦!”
“回来了。”
边关月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跟在外面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把书包扔沙发上,走到电视旁边面对墙壁。
墙上贴着旧报纸,报纸上有许多脚印。
边关月猛然抬起左腿,一脚踩在墙面报纸上,然后半个身体往前压。
她一边压腿,一边调整气息。
准备片刻,边关月唱起了川剧《红梅记》:
“红梅枝头春意闹,偏遇君子立画桥。”
“折一枝清香赠年少,莫负了芳心暗寄到今朝。”
“风过处,衣袂飘飘。怎禁得心儿跳、魂儿摇……”
唱戏的时候,边关月的气质完全变了。
尤其是那眼神,可谓勾魂夺魄。
传统戏曲演员要练五法,分别是手、眼、身、法、步。
一嗔一怒,一悲一喜,只凭眼神就能清晰表达。
她如果在学校使用这种眼神,能把全班男生都勾得魂不守舍。
外婆从阳台回客厅,坐在沙发看外孙女唱戏。她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无声笑得合不拢嘴。
不多时,边关月又换了一条腿。
门外忽地传来开锁声,继而房门被人推开。
边关月还以为舅舅从市里回来了,扭头一看瞬间变得表情冰冷:“你来干什么?”
来者却是她的母亲,早已改嫁到鹏城的关筱琳。
关筱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见到女儿立即热情笑道:“听你舅妈说转校了,我专门回来看看。怎么不继续在蓉城读书?那里的条件多好啊,你回县城能学到什么?”
边关月一言不发回卧室,“嘭”的一声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