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
谢兰台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有点怕啊!
她实在担心那该死的陆霄会再闹,若当着韩家人,说他和她早私定终生,就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这种事,一旦闹大,新郎倌被膈应到,姻缘还怎么圆满?
她想出去看看,怕出现意外。
却被春祺拉住:“姑娘,您不能出去,都还没盖红盖头呢,被迎亲的看到不吉利。”
是的。
她不能出去。
收起情绪,她说道:“你出去看看,陆霄有没有再闹……快。”
春祺明白姑娘在急什么,忙出去了。
另一个准备陪嫁的婢女则取来了喜帕:“姑娘,快把喜帕盖上……姑爷马上就到了。”
谢兰台连忙坐到凳子上,由她帮忙盖好。
当视线被遮盖住,她的小手不安地揪着裙角,长长吸气,再吸气。
没一会儿,门外的喜乐声吵得人连说话声都听不清了。
但很快喜乐停下,有礼仪官喊了一声:“请新郎倌唤新娘出阁……”
下一刻,一个清冷又嘹亮的声线响起:“夫人,我来接你了!”
那嗓音,竟说不出来的好听。
没有意外发生。
谢兰台重重松下一口气。
春祺已经回来,俯在她耳边说道:“已经看管起来。“
谢兰台的心,总算是踏实了,由春祺扶着走向门口。
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地上有一道颀长的影子——那是她的夫君。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苍劲有力,呈麦色,并不白净,手指精健,长满了老茧,感觉是个善骑射的……
她伸出玉也似的素手,被他握住时,一阵灼热传来。
心急跳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突然响起的鞭炮声,还是因为他那异于常人的体温。
礼仪官拉长着声音在唱诺:“玉堂金马才郎至,绮阁香闺淑女迎。两情相悦成佳偶,早有红鸾照玉京……”
从闺阁到正堂,韩景渊一直牵着她的手,她盖着盖头,看不到外头一切,走得很慢。
在正堂,谢兰台和韩景渊向谢老夫人行了拜别之礼,
老夫人满心不舍,作着最后的叮咛:“景渊啊,你要好好照看好我家兰台……她胆小,心软……”
“祖母放心,景渊自当敬重夫人!”
韩景渊沉着应下。
那嗓音很安稳,似乎可以托举起她的余生——可她知道的,她的余生,还有一场场硬仗要打。
又一阵鞭炮声响起,谢兰台被抬走了。
人生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她欣喜,同时又有点紧张。
一路吉乐,吹吹打打走了有一个多时辰,路上遇乡邻拦亲讨喜糖,折腾掉不少时间。
等到了夫家,出得喜轿,一根牵红喜带塞进她手里头,耳边是男人清凉的说话声:“前面得过马鞍,跨火盆,慢慢走,我带着你……”
她轻声应下:“嗯。”
过马鞍时,他牵住了她的手。
跨火盆时,他直接托住她的细腰,抱她跨过,以防火烧到裙摆。
而她整个儿扑在他胸前,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的茶香,感受到了男人手臂上强悍的力量,一颗芳心,那是扑扑乱跳。
这一刻,她无法想象,待会儿洞房花烛,他使在她身上的力量会有多大。
男人在床上,似野兽。
可她嫁了人,就必须躲不过去。
紧跟着是拜天地,拜长者,拜亲朋,规矩很是繁琐。
礼仪官喊了好些吉利话,她就像牵线的娃娃,这里拜那里拜,晕头转向的,最后礼成,终于被送入了洞房。
房内闹哄哄的,有不少人在喊:“新郎倌,动作快点,揭红盖头了……我们大伙都想看看,能让我们家新郎倌生了娶妻之心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佳人……”
韩景渊则悠悠哉哉地接上一句:“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别瞎起轰,一切按规矩来……嬷嬷,还要行什么礼吗?”
“可以掀盖头了,等掀了盖头,再行坐帐之礼……”
一个嬷嬷笑着说。
谢兰台绷紧身子,捏紧粉拳,双颊不觉泛起一阵阵热辣的红潮,连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却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句:
“报,郎君,出事了,请您出来一趟,刻不容缓。”
房内一静。
好像所有人都在等韩景渊发话。
谢兰台感觉身边的人站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阴影照住了她,并好像在看她:“夫人稍候,我去看看……”
“嗯,你去吧!“
他走了。
房内的宾客,也跟着散去,四周变得安静。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
那份潮热,散去了。
心,暂时得到了安宁。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门外喊进一句:“少夫人,郎君遇上一些要紧的事,要出去一趟。郎君请少夫人先行安歇,不用等他……”
这话一出,春祺立刻不满大叫:“大喜之日,说走就走?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谢兰台的心,一下全冷了。
成亲乃人生大事,旁的事再重要,怎重要得过成亲?
“姑娘,这姑爷生得好生俊逸,家中又有薄资,该不会早在外头纳了人,今日郎主成婚,那小妾在作夭,所以,姑爷这才匆匆跑去安抚了?”
另一个陪嫁婢女冬禧咕哝地了一句。
春祺立刻呸了几下:“尽说这些恼人的话,真要这样,那要委屈死姑娘了!”
谢兰台的心,顿时拔凉拔凉:还真有这种情况。
有点小钱的男子,大都爱三妻四妾,上一世,她见过了太多这样的郎君——从来没见过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的。
见惯而不怪,虽有心理准备,可今日新婚却遭了如此冷待,那份委屈无处申诉。
可她不会哭。
身而为女子,是命,因为被冷待而愁肠百结,郁伤心脾,那就是自虐。
这一世,她要活得豁达,只要以后好好赚钱,好好经营,比讨好夫君管用。
自行揭下喜帕,谢兰台冷静道:“累了一天,吃点东西,洗漱一下早些安置了吧!”
春祺见姑娘神情平淡,觉得不可思议:“姑娘就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管用吗?如果他真养了一个,进门总得经过我这一关,若没养,那就是白生气。累了,想睡了……”
他的事,她不想多在乎。
春祺惊讶:这几天,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通透又冷静,不再为了一份喜欢,而变得患得患失。
这样的姑娘,很是不错。
冬禧连忙去取来温水。
春祺给姑娘卸妆。
一番洗漱罢,她们清理了铺满花生莲子等吉物的床,谢兰台吃了一点东西,不多思不多想,倒头睡去。
*
另一头。
韩景渊带着从军中带来的大夫,赶至别院,来到客房,盯着床上那个死气沉沉的美丽少妇,问:“死了吗?“
“吊着一口气。”
房内的护卫阿逐回道。
“军医,保下她。”
韩景渊让开位置。
军医上前细细查看罢,回道:“少帅,这妇人伤得很严重,我们这边药材不够多,有些难……”
“必须救活。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实在不行,就连夜进京,找御医给她治。”
韩景渊拧眉说道。
“这倒不用。少帅,今夜是您洞房花烛夜,您丢下新娘子就跑了过来不合适,要不,您回去吧……这边由我!”
军医提醒。
少帅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妻子,他们怎能耽误他洞房花烛,绵延子嗣?
韩景渊盯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妇又看了几眼:“好,我回去洞房,但必须让她活着。”
“是。恭送少帅!”
韩景渊转身离开。
*
回到新房,已是子夜时分。
韩景渊推门而入,看到花烛高照,新娘子已在他的床上睡沉。
她侧着身子,薄被盖在她身上,却勾勒出了极为妙曼的曲线。
他眸光一幽:
新婚夜,他跑了个没影,她可有恼?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新娘子,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