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碱水泡新玉,能仿成鸡骨白古玉,其至能骗过科技仪器?
一直默不作声的申科长表示很怀疑。
甚至于,王齐志和关兴民也半信半疑。
但两人了解林思成:没有绝对的把握,哪里会讲“百分百”这样的话?
关兴民皱着眉头:“有没有办法证实?”
“有,而且很多!”
林思成指了指镇纸,“深层次取样,先做X荧光与X射线衍射,如果长期处于富碱水浸环境,玉器内部的原生晶体会全部消融,且次生晶体绝对完整……”
“其次,再次取样送到省厅,做拉曼光谱,分析玉器内部矿物相变化:如果是土壤自然渗透,玉器内部必然有Al、Fe等金属微粒沉积……”
“同时,也可以检测一下玉器表面微生物活动痕迹,以及有机物成份分析……”
都是内行,一听就懂。
前两点不用说,就说最后一点:长时间地下掩埋,必然会有土壤微生物遗存,必然会分泌酸性物质,腐蚀玉器表面。
如果这个“长时间”是七八百年,微生物数量和腐蚀痕迹该有多重?
其次,包浆中的油脂成份属于人,还是属于羊或狗,这个很难分析吗?
当然不难,难的是取样:少了不行,一次必须是好几克,而且必须钻孔。
打个比方:这方镇纸如果是真的,连着打三四次孔,不成残器也成残器了。
但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是报废都得做……
关兴民咬住牙:“开机,取样!”
申科长的眼睛都瞪圆了,但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关兴民怼了回去:“听不懂话?”
领导这样的态度,他哪敢置疑,当即放下文件夹,抱起镇纸:“听得懂,主任放心,最多十分钟!”
“同步检测,并向省厅送检!”
“明白!”
关兴民拍了拍林思成的肩膀,又看着王齐志叹了口气:“王书记,失陪!”
王齐志笑了笑:“关主任不用客气,你先忙!”
关兴民点点头,又叫走了大半的同事,物证室顿然一空。
几位教授本来在隔壁喝茶,听到动静,又乌乌央央的涌了进来。
“咦,人呢?”
“王书记,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王齐志敷衍了一句,又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先吃饭吧。”
只当他是真不知道,教授们也没追问。其中一位研究陶瓷的教授开了句玩笑:“林思成,看你拿个辐射枪忙活了一早上,检测出什么没有?”
林思成只是笑笑。
又有教授装做刚想起来的样子:“咦,好像就剩铜器没测,王教授改天是不是还得来一趟?”
王齐志也只是笑笑。
到这个地步,鉴证中心哪还顾得上鉴定什么铜器?
就说关兴民在院办时提到,此次指导学习中最为重要的那樽仿宣德炉:
这东西再重要,案件性质再严重,也还处于审查起诉阶段。无非就是延期,再多鉴几次。实在不行就送去京城,大不了被同行笑话几句。
而那樽镇纸是一年多前的物证,等于案子早判了。但突然间,古玉成了仿玉,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上百万的案值突然就变成了几千,那是不是得衡量:判决时量刑是不是过重,是不是属于冤假错案?
接下来,要不要补充审讯,要不要重新侦查,甚至于翻案?
但已经判了的案子,是那么好翻的?
林思成和王齐志已经能够想像到,接下来的市局会有多忙,会有多乱。
等鉴定结果出来,起诉审判此案的检察院和法院接到消息后,会是何等的我操。
哪还顾得上什么铜器和宣德炉?
恰好负责接待的副科长过来招呼,说餐厅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一群人乌乌央央的下了楼。
师生二人落在最后面,默然无言。
到了餐厅门口,王齐志停下脚步,脸上浮出几丝古怪:“你这鉴定玉器先测辐射值,也是从书上学的?”
“凑巧而已!”
林思成一本正经,“王教授,如果是你检测,一看玉器辐射值才0.02,你会不会怀疑?”
废话。
问题是,正经人谁会拿把辐射枪扫古董?
所以,林思成算是开了先河,而且是连着两次。至少以后省市两级鉴证中心,绝对会把这一条加进去。
“那你说的那个用碱水浸泡来促进玉质钙化,中间有很多步骤,是什么?”
林思成不假思索:“首先恒温:四十度以上,五十度以下,加速钙化反应。其次恒湿:维持在60%-80%,促进矿物渗透……”
“第三,水浸模拟风化……第四,机械辅助:低功率超声波震动,增强溶液渗透。第五、控温加热、控温冷冻,形成裂纹……”
“如此反复,至多八到十周,就可以促使玉质钙化,并自然生出鸡骨白灰泌。如过有点耐心,手工盘磨包浆,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年……”
王齐志怔了一下。
就算是术业有专攻,但他好歹也是文保学教授,鉴定专家。而林思成说的这种方法,他压根就没听过?
关键的是,还如此简单?
不需要酸浸,不需要叩锈,不需要高压,更不需要拼接……就问,只靠眼鉴,你怎么鉴?
甚至于不深层取样,连仪器都测不出来?
而平常的收藏交易,有几个人会拿东西到专业机构检则,更别说钻孔了。
王齐志目瞪口呆:“那这样一来,等于是个人都能仿造出来?”
林思成摇摇头:“没那么容易:一是碱液配比不好掌握,二是需要特定的超声波频率……”
王齐志刚要往下问,想了一下,又闭上了嘴:这方法要是传出去,得他妈害死多少人?
他半开玩笑:“又是从书上学的?”
林思成用力点头:“当然!”
王齐志叹了口气,两人进了餐厅。
吃完饭不久,也就一个小时,林思成和王齐志被请到了主任办公室。
桌上放着几份报告:
一、玉器内部有原晶体残留,证明水浸过程不会超过三年。
二、沁斑、裂纹中没有与榆林土壤成分相附合的金属离子沉积,也别说七八百年了,压根就没在榆林埋过。
特别是第三点:没有检测到任何与榆林土壤相近的微生物痕迹,更关键的是,没检到人体组织,狗的倒检出了不少?
早上才走的两位领导去而复返,看看桌上的检测报告,再看看林思成。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说实话,早上的时候,局长就那么随口一说,完全是抱着闲着也是闲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的心态。
结果倒好,枣没打下来,晴天霹雳先来了一道?
接到关兴民的电话的时候,两位领导被震的一脸懵逼,不知所措:林思成检测放射源,真检测出了有问题的古董?
而且,性质还这么严重?
到这会儿,两位领导都还心有余悸:幸好刚判不久,还有的挽救。如果等当事人出了狱,再一找新闻媒体……哈哈!
两位领导轮番致谢,千言万语窝了一肚子,握着林思成手,不停的摇:
“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小林先别急着走,局长稍后就来……我已经让餐厅安排了,咱们下午好好联络联络……”
林思成笑着婉拒:“谢谢局长,事情还多,下次也行!”
确实焦头烂额,领导也没客气,语重心长的叹口气:“好,那就下次!”
好一顿感谢,同位领导把林思成和王齐志送下了楼,又送上了车。
不夸张,一车的教授和助教惊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考斯特开动,副局长笑着挥了挥手,又看着身后的关兴民:
“老关,我听老张(正主任)说,你准备把小林招到咱们鉴证中心来?”
不是……主任的嘴怎么这么快?
关兴民脸一苦:“局长,真的,难度很大!”
“我知道,但事在人为!”领导拍了拍关兴民的肩膀,“局里全力支持!”
张主任也一脸笑咪咪:“老关,努力努力!”
关兴民脸上堆笑,连声说好,心里却mmp:我拿锤子努力?
看到他老师手上的那块表没有?
林思成脑子又没被驴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