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卿乘龙而掣,搏击长空,赤龙蟠桓,驾风翱游,横跨渊河,翻群山,穿毒瘴,自那无人禁区投射万里,直入天南腹心。
这里是柳黄州,天南三州一府的腹心之所!
黎卿须得在那州中寻些丹书祝咒、丹鼎云箓来印证一番那道剥皮作纸的异术。
既可得人皮纸、妖皮纸,那九华灵石、璇玑玉皮可否练出玉书来?青瑶灵根,可否剥灵木纤皮作出简纸?此纸可承道韵否……
有术混成,自然是要发掘其最根本的规律,将其阖握于掌中,一道道的神通便是如此而来!
在这柳黄州中,有着直接连通江南左隅-西陵府的驰道,江南的诸多丹书宝卷流落天南时历经的第一个栈点便是此地。
“烛,你且在这州野休憩一下,莫惊扰了路人,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轻拍着烛的龙角,在得到了一声昂扬的龙吟回应之后,黎卿这才落到驰道中,往柳黄州去……
柳黄州比之其他天南州县却是繁荣上许多,城池四方坐落在广沃的平原上,城门高而险,兵甲整齐,街上还挂着连绵的彩旗与灯笼。
黎卿身形一动,立刻便化作瓢泼的纸片落下,这是纸灵秘录中的一道秘法,能短暂的隐遁入那漫天的纸片之中,能够躲过绝大部分的刀兵砍劈与钝击。
此刻黎卿却是借助这一纸化秘法,直接化作连篇的纸片遁至那城中的高阁之前。
“贵人,请!”
那阁楼前一道轻风吹来白纸,转身间便化作了一尊道人,而两侧的侍从却似是见怪不怪般,没有丝毫的诧异,此处来往的道人多了去了,便是紫府也不少见。
这两名女侍一见到黎卿入阁,立时拉开屏风,作势相邀。
若是再细看二人便会发觉,这女侍亦有不乏的灵力傍身,若是放在州县中,已经能称作术士了,可在这翰林宝阁中,他等也仅仅是一位女侍而已。
翰林宝阁,乃是金麟府-翰林书院的一道产业,这翰林书院主修国子六艺,乃是入世之道,门人入仕朝堂,自然也生出了诸多产业遍及各府。
黎卿历年可没少来此处光顾!
熟稔的从屏风一侧入得宝阁,那阁楼中却似是另一番天地,自外面看,不过一座寻常的三重楼阁,须得迈入其中,方得知其内里乾坤。
阁中广沃,似宝塔层层环映,有诸多士人、修者往来,四周楼壁上挂着各类大家的丹青妙迹、文风墨宝,黎卿踏上那白玉环梯,直接进得符书铺中。
“此处可有虎符玺印?”
“前朝的兵符为佳,需得是中郎将、校尉品佚以上,大家玺印也可。”
丹书紫箓一般来说有两个脉络,一为丹符道,符为修行百艺之始,曾为先贤仰观天文,俯视地理,将那天地至理汇于一笔一符。一为箓图,将天神与鬼神形象与符文结为一体,万变而化。
衍生至今,有帝王符命之书,以之御制天下,号为诏;有鬼箓授著,阴府有其名;有图箓、图谶预示吉凶……
而那铺中老学究,见到黎卿打扮,再闻得其所求,哪里还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嘿嘿,小子,你这才什么道行啊?就想学人家修表文、开坛法了?”
“看你一身阴气凝而不散,聚而不沉,莫不是想修劾召阴兵?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他做这一行的,这般的年轻道人看多了,要么寻镇物,欲修表文;要么就是开始染指那些古老的巫鬼禁忌了……
黎卿眉头一挑,还未说话,那老叟便立刻掏出了一尊镇纸。
“黄海大家,三百年的镇纸,曾以一书诗号定天倾,止了山洪,卸了水气,若修表文,此物不过三万道铢,那四书道蕴可供你日日把玩了!”
其上书蕴凝而不散,望之便感其铮铮脊骨之意覆面而来,非是凡品。
“我要劾召兵马的虎符或是鼎器,用以拓印符图。”
黎卿当即就止住那老学究滔滔不绝的介绍,点明了要拓印符图之物,且是虎符、重鼎等等杀伐一属。
老学究见这后生没有丝毫的符书向道之心,暗愠之际,却也没忘了自家本行。
“前朝虎符哪里会有?这可是官文明令禁止的,今朝的更是没有哪个蠢蛋会转卖!”
“不过倒是有一尊三足古鼎,其上正刻有钟鼎诗,蕴含逆伐之意。”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
那老叟口中诵吟不止,右手往袖中一伸,却是不知如何,骤然拿出了一座比他那整个身子还要大上许多的三足铜鼎。
这大鼎高约二尺,左右一尺有余,三足而立,铜绿乃生,却是有着道道的钟鼎文通体铭刻,似是天生。
然而令黎卿最惊诧的不是这大鼎如何的珍贵,而是那老叟,居然使出了一手隔空取物,这可是一项上等的妙法啊!
“哦?《诗》中的《硕鼠》吗?”
黎卿眉头微挑,但很快便将视线低了下来,落到这座鼎器之上。
“然也,国之硕鼠,不修其政,贪而畏人,重敛残于民,故而合该丧其众……”
“黎小子,你连续三年冬末都会入我宝阁,逡巡一日,而后又怔怔而归,老夫记得你。”
“怎得如今有了些身家了?若要修丹书,这座三足鼎正与你合用!”
这般品相完整,历经弥久岁月的古器,本就是最好的镇物,何况,这一尊鼎可是有些来历。
硕鼠硕鼠,偷食吾谷……这是遥远的古史中,居高天的氏族暴而无恩,暴剥子民,掀起了一道倾国大祸,此自是引起万民暴怒,屠戮氏族如杀硕鼠,尽取那氏族头颅,每一尊王侯的头颅便以这般的铜鼎所盛,铭诗《魏风-硕鼠》,怨其暴戾,将其血脉生魂永呪于此三足鼎中!
如此说来的话,此物倒是有些诡诞玄奇了。
历时万载的诅咒与愤怒,便承载在了这般一尊小鼎里面吗?黎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此物。
“只要四万九千道铢!”
老学究的话音刚落,便见那蓝衣青年刚刚要触及铜鼎的右手猛地收回,下一刻,竟是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这丹书一定要学吗?
“哎哎哎,小子,别走啊。”
老叟噌的一下就从店铺中蹿出,拦在黎卿面前。
“老夫开价,你可以还价嘛!”
这每售出得丹书镇器,他可都是有的经手的啊,人心不古,走丹书一道的本来就少了,这么一个顾客,多多少少也能有口饭吃嘛。
“还不起!你这价格我怎还得起。”黎卿摇了摇头,这太过的昂贵了。
“你试着还价啊,万一成了呢?大道三千供你取,可无恒心何以成大道?”老叟将黎卿一把拉回,语重心长道。
这般一说也是这么个道理,黎卿修行纸道,纸猖、纸灯、丹书,当是莫要偏废一端为好。
“那,五千……道铢?”黎卿试探着报出一个价格。
“成交!”
老叟横掌一推,立即便与黎卿右掌相拍,眨眼间,那售契立刻就从柜台中掏出来了……
呜呜呜,老夫太亏本了,含泪只赚了两千道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