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风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俞重紫竟然敢骂他。
俞重紫右手臂撑在身侧,旋起右腿搭在左腿上,长长曳地的裙装划过精致完美的弧线,她慢悠悠地把手搭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放在一处,虽是处于下方的位置,那高高在上的眸光却似是在望着蝼蚁一般让人恶心不需要正视的存在。
华丽优雅的女声里充斥着嘲讽和鄙夷,“赫连风,你低头看看自己,咣当咣当灌满了水的脑子,自以为胸有丘壑该为神龙翱翔九天,实则不过一只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已。”
宫装美人朱唇轻启,语速缓慢声调悠长,淡然的模样仿佛在跟人聊天一般,而不是在逼宫叛乱现场叱骂叛乱之人。
“你疯了!”
赫连风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俞重紫一般,软榻之上的宫装美人气度容华尊贵,面相贵气逼人,便如同坐在九天之上的神仙玄女,高高在上俯视着人间芸芸众生。
她疯了?
她从来都是理智的。
俞重紫懒散地拨了拨手腕上血红血红的玛瑙手链,这是大理矿中开凿出来,经顶级工匠细心雕刻而成的。
整个皇宫,只有这一串。
价值连城。
俞重紫嘴角勾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似是云端般高深莫测的眸光和神色让赫连风觉得似曾相识。
他紧皱着眉头,倏然看向榻上昏沉不醒的皇帝。
是了。
这女人的模样气质跟赫连晟来一模一样,就是嘴角噙着的讽刺笑容都让他觉得心火抑制不住地往上冒。
狂怒之下怒吼出声,“俞重紫,你胆敢背叛本王!”
背叛?
俞重紫玩味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赫连风,本宫乃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论起辈分来,本宫为嫂,长嫂如母。你对长嫂不敬该入监牢十日反身检讨。论品级,本宫乃是皇贵妃,居正一品职。而你……”
低低笑了一声,纤细白皙的手在赫连风鼻子上走了一圈,她语气里充满嘲讽,“不过一个连点职权都没有空挂了名头的恭贤亲王,正四品的职位也敢在本宫面前嚣张?”
她站起来,饶是比赫连风矮了半个头的身高气场毫不弱于他,甚至犹有过之。
话刺到赫连风心里最不愿意提及的东西,被踩中痛脚赫连风目露杀机,险些冲动地伸手掐死这个女人。
平素的隐忍让他忍下了杀人的冲动,掩在袖袍中的拳头咯吱咯吱作响,咬着牙开口,“阿紫,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完蛋了,你也别想活。”
“是么?”
赫连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镇定,过了这关他有的是办法整死俞重紫。
绝技不能是现在。
死了皇帝一个还好,如果连带着俞重紫也跟着死了,文武百官都会怀疑其中的猫腻。
更何况,他还要借助余家势力登上帝位呢。
念及这里,赫连风深吸一口气,脸色再次恢复了平静,为了安抚与会从你这更是显出了如沐春风的笑意,靠近俞重紫握住她的肩头,满目深情,“阿紫,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么?”
俞重紫……
她其实很想说,小哥哥哇演戏走点心,瞧瞧你眼睛里闪烁的凶狠光芒,傻子才会相信你的说辞。
一人抬头一人垂首,四目相对,俞重紫敛了笑意,她懒得再跟这家伙打花腔,还是直接摊牌比较好。
顺带着……
俞重紫眸光不动声色扫过床上的赫连晟来,刷好感度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浑身上下除了先皇给的一身好皮囊,哪还有点用?”
她后退半步一字一句地开口,盯着赫连风的眼,满眼讽刺满眼嘲笑,“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陛下都不知道么?他不过不想同你计较罢了。本宫承认,你是本宫喜欢的类型,温润如玉俊俏公子。梦归梦现实归现实,陛下才是本宫的相公,是本宫的男人。你当真以为本宫喜欢你?爱你?”
她冷然一甩袖袍,声音冷冽似冰,“简直可笑之极!”
“本宫乃世家贵女,生来身份尊贵,三岁入学堂七岁识礼仪,十二岁拜当世大儒陈桥先生为老师。与人**暗害相公这等淫、、、、荡之事本宫断断做不出来!更别说陛下乃一国之本,天下苍生尽归于陛下之手,为了你的一己私利暗害陛下导致国家动荡,到时本宫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是史官笔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的罪人!本宫虽为妇人却也晓得何为乱臣贼子!何为忠君之道!”
激激荡荡一番话说出口,一直郁积在胸口的沉闷委屈之气突然全部舒展开来,烟消云散。
苏梓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那是属于原主的怨气。
俞重紫年少入宫,被赫连风连哄带骗背叛了赫连晟来。
少女都有个梦,而赫连风表面的体贴温润恰巧契合了俞重紫的那个梦。
相较于威严冰冷的陛下,赫连风对她来说无疑是更有温度的存在。
她抛弃了相公抛弃了家人为了赫连风登基做尽一切坏事,最后落得史书讨伐、文人唾弃、百姓恨骂的下场。
更是因她一人牵累了整个俞家,俞迹壮年之龄撒手人寰,俞家百年书香之门一朝颓败。
全因为一个少女的梦。
苏梓并不同情俞重紫,她觉得这个女人愚蠢之极。
女人该自爱。
不管你多么爱一个男人,心底一定要留下三分天地给自己。
俞重紫蠢就蠢在,她心知肚明赫连风并没有如她爱着赫连风一样地爱着自己。
她却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能够靠着那点恩情让赫连风爱上他。
熟知,男人爱女人,从来不会是因为恩情。
恩情对重情重义的男人来说,他会任由对方束缚。
但赫连风……恩情对他来说是绳索,最初的时候还不会显现出来,当帝王的权利到了极致,却有个女人握着钳制他的把柄。
呵呵……
苏梓对俞重紫没有半丝同情。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她抬起头,漆黑的眼望着赫连风,眼底寒意深深。
咎由自取,赫连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