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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捉龙秘法

    锦衣卫负责皇宫卫戍的大汉将军们有护心镜。

    驯象所的胖校尉孙越有护心肉。

    林十三以为他没买晚饭和夜宵。孙越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四斤天福号的猪肉脯,够咱们三个吃两顿了!”

    天福号的猪肉脯选用西山大褐猪的后腿肉腌制、风干,很有嚼劲特别扛饿。

    家境富裕的武官出征,都会去天福号买几十斤猪肉脯,作战时当随身携带的军粮。

    林十三笑道:“你这胖厮,忘了什么也忘不了吃。”

    孙越打开了油纸包,众人分食猪肉脯当作晚饭。小女娃嚼得满嘴流油。

    用罢饭,天色已暗。王小串问:“太公什么时候醒过来吖?”

    林十三诓骗她:“你放跑了那条大黑狗。你太公被你气晕了。得找到大黑狗你太公才能消气醒过来。”

    王小串小脸一垮,小珍珠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嘤嘤嘤。都怪小串,惹得太公不高兴。”

    林十三忙不迭给王小串抹眼泪:“不哭了乖娃。找到大黑狗你太公就原谅你了。”

    安抚好王小串,林十三将斧头递给孙越:“你去砍一捆干柴来。”

    孙越抱怨:“师父,你怎么净交给我这种粗活儿?”

    林十三骂道:“你个胖厮吃得多、拉的多,不让你干粗活儿让谁干?还想不想跟我学寻宠的好本领了?”

    孙越连忙道:“我干,我干。师父多教我些本领。”

    入夜,林十三等人进了髫髻山。他抱着王小串;孙越背着干柴,腰上拴着个兔笼,屁股上挂着一包干曼陀罗花;陈矩则扛着酒坛,酒坛里已灌了五升蜂蜜。

    在山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众人前方出现一块空地。林十三道:“就在这儿吧。”

    陈矩问:“你捕捉掖乌龙的秘法到底是什么?”

    林十三没有说话,让孙越卸下了兔笼。他拿起干曼陀罗花,放进兔笼喂给野兔吃。

    野兔嗅了嗅干曼陀罗花,两只前爪捧起来开始慢条斯理的咀嚼。

    不多时,半斤曼陀罗花被野兔吃了个干净。它像是一个喝多了的醉汉一般,在兔笼里摇摇晃晃。片刻后倒了下去。

    林十三打开兔笼,拎出野兔。又抓了一把蜂蜜,均匀的涂抹在野兔的身上。

    孙越道:“师父,您老才吃完晚饭,这就又饿了?要做蜂蜜烤野兔?卫里人都说我是饿死鬼托生。我看您老才是。”

    陈矩在一旁道:“蜂蜜烤野兔不能这么做啊!得先剥皮,再去内脏。把蜂蜜均匀涂抹在兔肉上,小火慢烤.......”

    王小串嘟着嘴,小声说:“小兔兔辣么好看,你们怎么能烤它......烤好小串要吃后腿。”

    林十三哭笑不得:“这野兔不是给咱们吃的,而是给掖乌龙闻的。”

    林十三终于说出了捕捉掖乌龙的秘法。

    掖乌龙是灵犬。一旦进了山绝难捕捉。但它有个缺点——对蜂蜜毫无抵抗力。

    掖乌龙产于山东莱州掖县海神庙外的黑松林。黑松林内有许多蜂巢。

    母掖乌龙一窝能产八条幼犬,奶水不足。幼犬没长牙,又吃不了飞禽走兽肉。

    公掖乌龙会找一个蜂巢,用巧妙方法引开蜜蜂,把前爪伸进蜂巢中,沾满蜂蜜。

    回了狗窝,公掖乌龙会伸出前爪,让幼犬舔食蜂蜜。

    这世上无论的人也好,兽也罢。最怀念的味道便是“小时候的味道”。

    故掖乌龙长大后,最喜蜂蜜。

    要捕捉掖乌龙,必要支起一口酒坛,内盛蜂蜜。下架木柴,小火慢煮。

    蜂蜜味儿会四溢而出。掖乌龙嗅觉灵敏,在酒坛的方圆四五里内,它都能闻到蜜香。

    它会按捺不住,循蜜而来。

    等到了酒坛前,它看到煮得滚烫的蜂蜜,又会因怕烫不敢舔食。

    这时,那只饱食了干曼陀罗花昏睡过去的野兔就派上了用场。

    干曼陀罗花只有磨成粉,溶于水,才能将人放倒。

    野兔吃了干曼陀罗花,因肠胃蠕动会让花的迷气在周身散发。人闻到并无大碍。

    嗅觉灵敏的掖乌龙闻到却会被迷晕,四肢无力,瘫软在地。

    掖乌龙寻蜂蜜味道而来,因蜜烫无法下嘴,正着急呢。看到旁边有一只浑身沾满蜂蜜的野兔,一定按捺不住,欲大快朵颐。

    但不等它下嘴,干曼陀罗花的迷气便会进入它的狗鼻......

    这便是聪明机智的山东莱州人捕捉掖乌龙的秘法。

    酒坛支了起来,木柴烧了起来。蜜香飘荡在髫髻山中。

    林十三等人潜伏在一旁的草丛中,耐心的等待着掖乌龙现身。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时辰。月亮高高挂到了树顶,哪里有掖乌龙的影子?

    王小串已经睡着了。“啊呼、啊呼”打着小呼噜,还吐着口水化作的小泡泡。

    陈矩有些发急:“那坛子蜂蜜都快熬干了。林老兄,你这法子顶用不顶用啊?”

    林十三道:“捕捉掖乌龙最重要的是耐心。”

    陈矩道:“朝局波诡云谲,哪里有那么多耐心给咱们空耗光阴?若今夜寻不到它,卢帅一代名将恐怕要永困于囹圄。”

    林十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动静。”

    且说城北灯市口同福夹道,内阁首辅严嵩府邸。

    自多年前严嵩与陆炳联手扳倒夏言后,他便权倾朝野,党羽遍及天下。

    但他远远称不上“独相”二字。

    朝廷中的清流言官紧紧围绕在次辅徐阶周围,结成“徐党”。

    徐党虽势力不及严党,却可起到一定的制衡作用。

    这两年,徐党又攀上了惟一的储君人选——裕王这棵大树,对严党的制衡更胜。

    深居西苑的嘉靖帝数十年不上朝,却将朝廷当成了一只蛐蛐罐。乐得看到严嵩、徐阶两只蛐蛐争斗不休。

    严嵩书房。

    一个独眼中年人风风火火踏入了书房的门。他身着正三品官服,带得却是正一品官员所佩玉带。

    大明礼制森严,三品官佩一品玉带乃是僭越重罪。

    独眼中年人却毫不在乎。因为他是朝中最聪明也最嚣张跋扈的六部堂官——工部左侍郎,严嵩之子,严世蕃。

    书房内摆着一扇屏风。七十五岁的首辅严嵩正在屏风后埋头琢磨着给嘉靖帝代笔的敬天青词。

    严世蕃高声道:“爹!那群人终于动了!”

    屏风后只传来老严嵩的低声反复吟诵:“击磬鼓以镇诰兮......击磬鼓以镇诰兮。”

    严嵩似乎不知下句该如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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