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刘靖,完全不知道外界的风云变幻。
在刘彻让太子进去建章宫后,他便立刻分析当下的局势。
现如今……
刘彻一共有六位皇子。
早年间,除了刘据之外,二皇子刘闳、三皇子刘旦、四皇子刘胥,五皇子刘髆,在成年前后,都被大臣上奏分封各地为王!
皇子成年出京,这是惯例,可以维护太子的地位。
其中,二皇子刘闳被封为齐王,但未成年就已然离世。
算上外封剩下的三位皇子。
现在,京城之中还有两位皇子。
太子刘据,六皇子刘弗陵。
后者深受刘彻喜爱,甚至在原来的历史中,也的确登基为帝,只是可惜,其在位十三年就驾崩离世。
随着刘据起兵,刘彻要废太子的想法,恐怕就会在最近几天落实。
接下来的大汉,必定迎来波折。
不出意外,刘靖甚至能想到:恐怕明日刘彻召见臣子的时候,群臣就会提出“废太子”之事。然后由各方臣子站出来,开始数落“刘据”的罪行。
这种官方程序是必定会走的。
毕竟储君涉及宗庙社稷,传承有序,而当今陛下如今已经年老。
废掉一个太子,就必然要起一个新太子。
先不提,其它三位皇子能不能反应过来,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尽快回京。
反正当朝之上,肯定会有人,拥立昌邑王刘髆以及刘弗陵……
所以,刘靖必须早作打算。
不论是为了自己,为了太子府,亦或者是为了自己前往上林苑所看到的那些人。
他都需要在未来几天,最为关键的“时间点”,破坏他们所有的计划以及流程!
眼下,因为神明台求雨,他已经有了“天意所钟”的光环加身,民心所望。
用祥瑞打败巫蛊,用“真实”打败虚假!
这是他早就定好的计划。
现在……雨刚下了,民心有了,所有的铺垫都完成了。
但幸运值空了,得继续叠加。
故而……
刘靖心神一动,下一段的内容,已然出现。
“自太祖高皇帝立我大汉国祚,而今已百二十年。我汉室兴立之初,天下内忧外患。内有诸侯王不安而反,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幸而高祖皇帝南征北战,剿灭各方叛乱,兴黄老无为而治,天下初定!”
“然,彼时匈奴强,我汉室弱。白登之围后,为天下太平计,开启我汉室公主和亲匈奴之策。我汉室虽有求和之心,但匈奴却无和平之志。”
“纵然汉室卑微至此,匈奴亦三番五次侵我疆土,掳我百姓,破我城镇,杀我子民!”
“故而,汉室与匈奴,势不两立也!”
这一段先把调子定下,避免刘彻听到第一句话不对劲,直接让人给他轰下台了。
而后,刘靖再度酝酿一番。
又继续写道:
“惜我汉室,太祖高皇帝之后;又经吕氏乱政,汉室传承险遭覆灭。幸得良臣忠将,历功臣、外戚、宗室多次灾祸,终护文帝登基,是以我汉室之兴,由此而启!”
“自春秋起,首推贤君者,为我汉室孝文帝。文帝之贤,贤于恭俭、贤于爱民、贤于宽政!”
“古之公侯,莫不与民争利。惟孝文帝,知百金为中人十家之产,弃露台而省百金;所穿衣物、所用帷帐皆无文绣;乃造陵寝,无金银铜锡,皆为瓦器!”
“文帝爱民,从民之欲,劝趣农桑,减省租赋;惩亡秦之憋,兴宽厚之政。及至景帝,除七王之患,沿用文帝之政,至我朝陛下登基之初……”
“七十年来,非遇灾祸,民自给自足。府库余财,膏庾尽满;京师之钱,累计百万;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而不可食,民间牛马,阡陌成群……”
“故,我汉室之兴,为百姓之兴!”
“当今陛下,有称霸四海之心,囊括宇宙之志。登基之初,大刀阔斧,改革朝政之弊,罢黜百家,清退闲宦;唯才是举,不拘一格!”
“故陛下在位以来,扫除匈奴,一雪前耻!开拓西域,远征大宛,东征西讨,开疆拓土!”
“以至如今……”
“匈奴弱,而我汉室强!”
“我汉室若有名传后世之功,首推陛下也!”
写到这里,上篇就算差不多了。
还愿祭天,全是好话。
然而,下一刻刘靖眼眸之内,决心已下,提笔再挥。
“然,史上历代贤君,皆有过失。”
“文帝虽有爱民之美,亦有怠废之政,景帝虽能扫清七王之乱,究其因果,未免无其年少之时,手执棋盘,诛吴国太子在前之因。”
“故而,陛下也有过!”
“靖为刘氏子孙,所观陛下之过数条,如今既为还愿,当告知苍穹,望苍天鉴之……”
“一、崇信长生、大兴土木!”
“陛下如今言长生可得,而一意求仙,三番数次巡游天下,所耗巨甚。虽富有四海,却贪民脂民膏,大兴土木,广修宫殿!”
“昔年孝文先帝,尚且以百金衡量所修宫台。”
“陛下如今所修宫殿,又值百金几何?”
“陛下崇信之方士,居庙堂之上,以谗言乱我汉室,诬太子于东宫,若无天赐祥瑞,恐如今父子相残,长安生灵涂炭,为我汉室罕有之大祸!”
“而今国祚混乱,天下吏贪横行,民不聊生,赤地千里,盗贼滋炽!此为陛下之一过!”
其实这一部分,是刘靖此前说过很多的。
但这次之所以再提,是因为他必须借用此次将别人甩给“太子宫”的恶心玩意,全部给抛回去。
同时,他也要借此事,将此次陷害太子宫的,来个杀鸡儆猴!
先是防守,才是进攻。
想到这里,刘据再度写道:
“二、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识人不明!”
“先圣曾言: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陛下早年吞吐四海,驱逐匈奴,是存为我汉室永享太平之志。陛下提拔人才,不分贵贱,唯才是举。”
“是以,卫青、霍去病此帝国双壁,横空出世!”
“若然陛下于此停手,陛下武功之德,自然光耀万年!”
“可此后,陛下为求一千里马,竟劳师远征,选用将才不再唯才是举,而是选用亲近之臣!”
“李广利,有何功德,有何战功,可居贰师将军?且值得陛下看重,一次次将我汉室英才,落于其手,被其鼠目寸光,葬于敌寇之手?”
“是其以六千骑兵、数万热血儿郎,攻打只有三千弓箭手的大宛。且首次未至大宛,就以惨败收场。只余几千残兵败将,于边境打秋风乞讨而活的壮举?”
“还是其以六七万精锐大军,远征小国大宛,最后只剩下一万多伤卒的胜利?”
“二次远征,精锐大军死伤惨重,军士流血千里,不如几匹牲畜?”
“不愧贰师将军!”
“所谓汗血,其名血汗!”
“为我汉室万里远征军卒之鲜血而染!”
这一句话落下。
刘靖脑海中,闪现出刘彻那雷霆之怒的样子。
而后心中沉思,只觉得不够,于是再添了一把料。
“陛下数十年远征,不提耗费之财,只谈伤亡之命!”
“民间早有传言:陛下师出三十余年……”
“天下户口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