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贤妃精心安排的歌舞还未上场,就见陛下要携着新封的贵妃娘娘一同乘坐御辇离开了。
有大臣想上前劝阻,却被身边人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
“陛下这是……”大臣重重叹了口气。
“陛下已经退了一步台阶,咱们再上前逼迫的话只怕得不偿失。”毕竟陛下性格可不似先帝软弱,自登基以来陛下哪次下的决定会因为他们反对就收回去。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看向一片愁云惨淡的后妃,“这后宫,马上就变天了。”
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前朝,就要看那位贵妃什么时候能够生下皇子。
现在陛下已经有三位成人的皇子,下面的皇四子皇五子也快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而陛下迟迟未立储怕是对现有的几位皇子都不太满意。几位年长的皇子南巡这些天在前朝搅弄风云,尤其是皇长子庄王趁监国之便拉拢了数位大臣,只怕已经触犯了陛下的大忌。若盛宠的贵妃再生下一位皇子,陛下内心约莫也会有所倾斜,需知幼子最堪怜。
“今夜恐怕无人能熟睡。”
虽说陛下现在暂时打消了立后的念头,可照着现在的情势,等贵妃生下皇子,陛下说不定又重起心思要将人捧上后位。皇后的嫡子,比其他皇子可是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他们这些老臣已经快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还是一心拥立陛下勿要卷入立储之事,陛下可不是任人左右的性子。
回到紫宸殿,陛下便挥手屏退了宫女。
禅真默默望着他心头热流涌动,终于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中,脸颊发烫地贴着他的胸膛,声音中含着一丝哽咽。
“陛下……妾身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她一介商人之女,陛下竟然不是哄骗她,真的下旨封她做了贵妃。她恍如处在梦中,从幼时与母亲生活的那座小院,到宋府高高的阁楼,从来无人珍视她。
母亲怨恨她是女儿身不能叫父亲带回宋家认祖归宗,真正回到宋家后父亲却只当她是讨好权贵的玩物,之后为了攀权附会又将她献给了陛下。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和母亲一样了,年轻貌美时靠着男人那点可怜的宠爱苟且度日,年老色衰后又会被抛下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可是陛下封她做了贵妃,还当着那么多大臣后妃的面维护她,不论将来怎样,至少陛下此刻对她的一片真心她是相信的。
陈定尧紧紧搂住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自然不是做梦,以后你就是朕的贵妃娘娘了。”
前世不可得之人,如今终于心甘情愿投入到他的怀抱。回想起前世她临走前那句冰冷的“后悔与你相见”,他心头一滞,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知道自己卑鄙,抢占了她与云沂相遇的先机,并利用她初入宫畏惧迫切寻求依赖的心理,才终于先一步打开了她的心房。可他并不后悔,再重来一次他仍会这么做。
她是他的天上星、水中月、林间鹿,是他的心之所在,也是他前世的可望不可及。他花了那样大的代价才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自再次睁开双眼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放开她。
“禅真,永远不要离开朕。”
原本以为能够再次拥有她就能够满足了,可是当禅真靠在他怀中,用依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想要的远远还达不到满足。
他不只要禅真只注视着他,只依赖他一人,还想要获得她与自己同等的爱意。他爱禅真爱的发疯,他无法满足禅真只对他抱有轻薄的依赖和喜欢,前世云沂曾经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他要拥有,云沂不曾拥有的东西他也要全部霸占才甘心。
他松开手,紧扣住她的肩与她双目相对,目光深沉。
“哪怕有一天你想起朕曾经对你有不好的地方,你可以怨朕恨朕,但是不要再想着离开朕。”
禅真怔怔地望着他的双眼,从那里面看出了一丝恳求,还有隐忍的疯狂。
“只要陛下待禅真不变,”她拉起陛下的一只手,将脸颊轻轻贴上去,唇畔笑意融融,“禅真永远也不会怨恨陛下的。”
陈定尧轻轻抚摸着她发热的脸庞,眸光深沉,嘴角扯出一抹笑。
“你既答应了朕,便不准反悔了。”
……
转眼就到了册封典礼的这天。
一大早,禅真就被从床上叫起,换上了定制好的贵妃吉服,带上沉甸甸的贵妃朝冠,被绿珠搀扶着出了门。
她并不太懂册封典礼上的规矩,陛下也不愿意拘束了她,只命了两位年长的嬷嬷在她身边进行引导。
一路上不知经过了多少道门,禅真迷迷糊糊的,只跟着嬷嬷的动作行事,让她跪下扣头便乖巧跪下。所幸如今宫中后位空悬,她这个贵妃位便是最高的了,又有陛下特殊叮嘱,礼部在拟定册封典礼时便删减了许多繁琐的环节。
终于来到最后一步,陛下身着龙袍头戴冕旒,正背着身站立于大殿之前。
禅真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庄严的打扮,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却见陛下回头看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来。”
陛下的声音那样温柔,禅真突然就不感到紧张害怕了,她刚把手掌放上去,就被陛下紧紧的握住了。
搀扶着她的两位嬷嬷立即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去。
下一步要做什么?禅真完全不懂,只能求助地看向陛下。
陈定尧与她并肩而立,双手于胸前相扣,对着奉先殿内,深深地拜了下去。禅真下意识学着他的动作,一齐朝着殿内的先祖们弯下腰去,并未注意到身旁的礼官们劝阻的动作。
三拜之后,陛下才停下,然后亲手从身旁的太监掌中接过册书,交到了她的手上。
禅真接过册书,再跪下谢恩,然后才在嬷嬷的搀扶下前往到了凤梧宫。
凤梧宫历朝皆为皇后寝宫,自先后去世后再无他人入住,在禅真原先的预想中应当是荒凉又萧瑟的,可是踏进宫门,入目所见确实一片春意盎然,繁花似锦,宫女太监们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贵妃仪仗过来后,齐齐跪下。
“拜见贵妃娘娘!”
禅真看着一大片陌生的宫女太监,头脑还有些懵,只见其中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的绿珠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娘娘,这些宫人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说您先用着,若是用不顺手的话再领下去更换。”
这些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上抬一点,生怕这位贵妃娘娘对自己哪块儿不满意。
禅真想到了自己,初次见面时她在陛下身前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恐惧忐忑,说到底她最初的身份与这些宫人们也并无不同,只是自己运气好了一些。
“起身吧。”禅真感同身受,并不愿意多为难他们,转身又对绿珠说道,“今天是本宫大喜之日,便多赏赐他们一些吧。”
陛下之前赠送过她许多金银珍宝,都是由绿珠负责保管的。禅真入宫后份例都是跟着陛下那边走,其余的花销并不怎么大,倒不如多赏赐一些给这些宫人,他们在宫中也十分不容易。
底下的宫人们连忙感恩戴德地道:“多谢娘娘!”
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位一步登天极受盛宠的贵妃娘娘会是不好相处之人,没想到待他们居然这么温和。
郭开公公此前训练他们时早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贵妃娘娘上一万个心,拿出伺候陛下的态度来侍奉这位娘娘,他们本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却不料贵妃娘娘如此温和良善,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娘娘。
禅真在绿珠指引下往宫内走,忽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粉白色的花田,柔软的花瓣随着微风摇曳,仿佛一股股的波浪在面前涌动。
“这是……西府海棠?”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大片粉白色的花海。
绿珠笑道:“正是西府海棠,陛下知晓娘娘喜爱这种话,连夜命宫人移植过来的呢!”
禅真脑海中回忆起了之前在叶府时,陛下曾说过回宫后会在御花园为她种满海棠花,唇角忍不住弯起来。
原来陛下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哄骗她,她何得何能得到陛下如此相待。
进入正殿,里面的装饰更是令她瞠目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满屋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甚至她在里面看见好多件原本是摆放在陛下紫宸殿里的珍宝。
陛下不会将紫宸殿里的东西都搬到她这里来了吧?禅真不得不怀疑起来。
这样未免有些太奢靡了,禅真心道。想起入宫以来陛下为她所做的一切,难怪文武百官有意见,连她都觉得自己太像历史上的妖妃了,把陛下迷的昏头黑脑的。不行,她可不能像前朝宠妃那样,一定要好好督促陛下做一个贤妃,也不枉陛下对她的用心。
在宫内坐下没过多久,便听见郭公公前来宣告陛下今晚宣贵妃在紫宸殿侍寝。
陛下今晚便要她侍寝?
禅真头皮瞬间都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