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里,一片废墟残骸。
山洞的坍塌让这座小山丘都矮了几分,天边微微泛起亮光。
谢别尘满身血痕,身上的弟子服颇有些残破的挂在身上,不知在巨石上坐了多久,久到石头上的血迹都趋近干涸。
连珠和贺瑞承受了重伤,肖祝锦先送他们回去了,只有闻惊现在还没有动静。
不远处一阵乱石窜动,堆积了一地的残骸剧烈颤动起来,溅起的灰烟在阳光下沉沉浮浮。
谢别尘猛的从巨石上站起。
“师尊!”
闻惊自那废墟里出来,入耳的第一句就是他那声欣喜的呼唤。
许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肉眼触及到外界微弱的晨光竟是觉得有些刺目。
她控制不住的眯起眼,谢别尘那张带着血痕的脸蓦然闯入眼中。
少年满身土屑,束的妥帖的马尾有些耷拉下来,隽秀的美人面上布满脏污,眼里却是含着笑意,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光好似在他睫上跳动。
闻惊蓦地被谢别尘拥进怀里,力道很大,以至于他身上的血污都沾染在闻惊身上。
这般姿态依赖至极,自小徒弟长大后,很久没有和她这么亲近过了。
心下不禁软了几分,闻惊轻轻推了推他,他却仍是固执的不肯松手。
直到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师尊?”
这声音太过陌生,谢别尘身子一僵,缓缓低头,看到了一直站在闻惊身后的人。
“师尊是什么意思?”容貌昳丽的少年看了他一眼,侧身抓住了闻惊的袖子,歪着头问。
少年紧紧握着闻惊的手,那交叠的双手极近亲昵,落在谢别尘眼里莫名有些恍惚。
天光大亮,日上高空。
初升的阳光照在谢别尘背部,落下的阴影好似要把他包裹在其中,无端阴凉。
抱着闻惊的臂膀渐渐松开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没那么僵硬:“他是?”
闻惊没有注意到谢别尘的奇怪,她这会在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找个正当理由把气运之子二号带回去,正要开口。裴悯已经抢先回答。
“我叫裴悯。”他眉眼弯弯,像是雀跃至极,盯着谢别尘的眸子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姐姐给我取的名字。”
谢别尘闻言一愣,不知作何回应,气氛霎时沉默下来。
我叫裴悯,姐姐给我取的名字。
这句话萦绕在他心里,他恍然猜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闻惊:“师尊?”
“……我于天衍峰上夜观天象,发觉天缘星动,直至东南。”闻惊面不改色的扯谎。
“我与此子有缘。”
男子半身隐没在谢别尘的阴影里,执着少年的手,虽是有些狼狈,温润的脸上却莫名温柔。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像极了三年前闻惊将他从孟津谢家带回的场景,谢别尘内心忽的生了些惶恐。
“所以,师尊答应去剑冢,还乔装与我们一同做任务…是为了接他回去吗?”
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动的紧盯着她,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和希冀。
“是。”
风起,吹得谢别尘伤口生疼,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了。
闻惊的回答听在他耳里温柔又带着些残忍。
是这样啊,
他还以为…是为了他呢……
视野里,裴悯亲昵的扯着闻惊的袖子,像幼猫依赖着这份温暖。
谢别尘不想去看,也不愿去看。
“好。”
他听见自己轻轻应了一声。
风云舟内,喧嚣不已。
“什么??老祖又捡小孩了?!”
“她前几年不是才捡一个吗!这个不会又要收为弟子吧?”
“我明天就去路上装乞丐,迎合老祖审美,要是真被捡回去了,后天我就翻身做亲传!”
船上众说纷纭,几位峰主暗搓搓的去问掌门这是个什么情况。
师祖这两日也没出去啊,从哪带回来一个小孩啊?
掌门表示他也不知道。
而完全知情的天宝峰峰主在一旁有苦说不出,混在人群里装傻充愣。
闻惊嘱咐谢别尘先回风云舟,自己则偷摸带着裴悯遛回房间。
少年身上多少有些脏乱,毕竟在虎穴里待了两天,怎么也不可能妥帖,只是那张脸过于惹眼,以至于闻惊一直没注意他身上到底有多脏。
裴悯还牵着闻惊的手冲她眯眯笑,难罕的叫她嫌弃不起来,只能烧了一桶热水叫他去洗干净。
看着少年去了屏风后面沐浴,闻惊剥下了面上闷了许久的人皮面具,换下了脏衣,给自己也使了个净尘术。
这下两个气运之子都找到了,还差最后一个没有遇见。
系统事先说过,最终的主线任务将在三个气运之子全部出现后颁布。
只要完成主线任务,系统就不会再缠着她了,她也可以顺利飞升。
据目前来看,系统都是在一些不特定的时间给她颁布的寻找气运之子的任务,男主一号和男主二号出现相隔的时间有三年,所以说,第三个气运之子出现在十年后、百年后都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闻惊不免有些头疼。
这般崩溃着,身后突然出现轻轻的脚步声,她蓦然回头,被瘦削的少年扑了个满怀。
闻惊被压倒在床榻间,鼻尖萦满了熟悉的香气,是她常用的皂角的味道。
裴悯刚洗过澡的体温有些温热,肌肤相贴间传递着暖意。
他穿着闻惊的衣服,有些许轻微的不合身,鲜红的唇色配上这样素雅的衣衫生了几分违和,卷曲的黑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有些像刚从池底浮现的水鬼,无端艳丽。
少年垂头这般看着她时,眸色像是深渊落进几缕光亮,看起来有些亮晶晶的:“姐姐…你好漂亮。”
他音色有些喑哑。
在舟内昏暗的环境下看去,少年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妖异的鬼魅。
闻惊总觉得这样妖艳的长相,不该是如此纯粹的心灵。
细长的指尖缓缓抚上闻惊的面颊,肤色是如出一辙的苍白。
这触摸轻柔的激起了一丝痒意,叫闻惊细白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在洞穴的时候,你不是就看到了吗。”她开口。
裴悯点点头,目光顺着她的眉眼缓缓滑到唇间,停在了那里:“嗯,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房门蓦地被推开,谢别尘站在门口,入眼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