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岭南山林间,秦军的精锐斥候正悄无声息地穿梭。他们身着伪装,动作轻盈如猿猴,在陡峭的山路和密林中如履平地。为首的一名中年军官低声道:“赤侯有令,此次务必查明火山部与周边部落的真实情况。谁敢暴露行踪,军法从事。”
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边风声与脚下的落叶上。
经过几天的探查,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情报:火山部不仅在粮荒中顽强存活,还似乎秘密进行某种军事和农业结合的改革,这在以往分散而粗放的岭南部落中极为罕见。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各部落间的关系似乎正在从彼此割裂走向某种联合。
“项龙,奀妹……”军官低声重复这两个名字,心中浮现疑问。这个神秘的火山部领袖从未在秦军的情报中出现,却似乎突然成为整个岭南动荡的中心。
斥候小队继续前行,但很快,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隐隐约约,前方传来诡异的鸟鸣声。军官立即示意所有人停下,用手势指挥后队隐蔽。就在此时,山林中忽然闪过数道黑影,弓弦响起,几支利箭疾射而至。
“有埋伏!”军官低吼,但已经晚了。
箭矢精准地命中目标,秦军斥候队瞬间陷入混乱。一场早有准备的伏击,正在将他们的精锐力量逐步吞噬。
火山部哨兵队在密林间隐蔽多时,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设下陷阱,配合弓箭和石索将秦军斥候逼入死角。项龙站在一处山岩后方,观察着战况。
“记住,别与他们硬碰硬,用地形逐步削弱他们。”项龙冷静地指挥道,“秦军的精锐不容易对付,稳扎稳打,别恋战。”
奀妹带着主力部队守在后方,防止斥候突围或有援军赶到。虽然战场相隔不远,她依然忍不住向项龙的方向张望,眼中隐隐透出担忧。
“这家伙总是冲在前面……”奀妹喃喃自语。
项龙的战术果然奏效。一个小时后,秦军斥候队的几名幸存者试图拼死突围,但最终也全部被擒获。火山部哨兵迅速收拾战场,将秦军俘虏押回部落。
回到部落后,项龙与奀妹召集首领们对俘虏进行审讯。
“你们到底是赤侯派来的探子,还是另有目的?”奀妹冷冷问道。
秦军军官显然深知秦律的残酷,咬紧牙关不肯开口。项龙却并未动怒,他从一名俘虏腰间取下了一个竹筒,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地图。地图上详细标注了火山部及周边部落的地形,甚至包括梯田的位置和各部落的大致兵力分布。
“看来,秦军不仅在观察我们,还在为下一步的大规模进攻做准备。”项龙将地图递给奀妹,语气沉重。
“他们动作这么快?”奀妹皱眉。
项龙点头:“赤侯显然已经对岭南联盟的威胁有了足够的重视。他不会等到联盟完全成形才出手。”
部落首领们听到这话,纷纷议论起来。一些人开始恐慌,认为应该立刻加强防御;另一些人则主张迅速分散避开秦军锋芒。
“恐慌和分散只会让我们更容易被各个击破。”项龙站起来,声音坚定,“如果我们想真正抵抗秦军,就必须团结起来,形成统一的战线。”
“团结?”一名老首领冷笑,“我们岭南各部落之间的仇怨已经延续了几十年,凭几场战斗和几句劝说就想让大家放弃恩怨?太天真了吧!”
奀妹站出来,语气强硬:“那你觉得分裂的后果是什么?被秦军逐个消灭,然后像那些六国流民一样,沦为阶下囚?”
众人被奀妹的言辞震住了,一时间无人反驳。
与此同时,在秦军营地内,赤侯正在听取一名斥候的报告。
“大人,第三斥候队至今未归,恐怕已经遭遇了意外。”斥候跪在地上,低声禀报。
赤侯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气:“岭南的反抗者比我预想的更难对付。看来,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清晨,薄雾笼罩着岭南的山野,空气中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项龙站在火山部的瞭望台上,远眺着连绵的群山。虽然表面平静,但他知道秦军的威胁如同即将爆发的山洪,随时可能冲垮他辛苦建立的局面。
“他们一定会再来。”项龙低声自语。
奀妹站在他身旁,神情凝重:“你觉得赤侯会用什么方式?”
“先试探,再打击。”项龙笃定地说道,“秦军从来不会仓促出手。他们会试图瓦解联盟的信心,破坏我们的内部稳定。只要联盟显露出一丝裂痕,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攻进来。”
奀妹点了点头,但她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那些部落的首领,真的会一直信任我们吗?”
项龙转过头,看着奀妹:“信任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我们只能用行动去证明。这次的会议虽然达成了表面的统一,但离真正的同心协力还差得远。”
午后,火山部的大练兵场上,数百名来自各部落的战士正按照项龙设计的新战法进行训练。他们用长矛组成密集的方阵,模拟着如何用阵型对抗秦军的骑兵。
项龙站在高台上,一边指挥,一边观察着训练的效果。他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来自不同部落的战士身上,这些人虽然暂时聚集在一起,但在训练时依然会出现摩擦。
“你们蛇部的人根本不懂合作!”一个火山部的战士怒吼着,猛地推开身边的同伴。
“合作?你们火山部的人才是没脑子,听不懂指令!”蛇部的战士不甘示弱。
“住手!”项龙的声音如同雷鸣,瞬间压制了争吵。
他走到战士们面前,冷冷扫视着每一个人:“你们以为这样能对付秦军?告诉你们,秦军的一个小队就能轻松碾碎你们这种散兵游勇!如果不想死,就给我学会团结!”
项龙的严厉和冷静震慑住了众人,争吵逐渐平息。奀妹站在一旁,看着项龙将一群桀骜不驯的战士调教得服服帖帖,眼中闪过一丝佩服。
但在练兵场的另一端,几个部落首领正低声议论着。
“项龙的耕兵制虽然听起来不错,但真要把我们的战士都变成农夫,这未免太荒唐了吧?”一个年长的首领不满地说道。
“是啊,我们的战士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用来种地的。他这是想控制我们的粮食,继而控制我们整个部落。”另一个首领附和道。
“可是,如果不接受他的计划,我们恐怕连粮荒都熬不过去。”一名年轻的首领显得有些犹豫。
年长的首领冷笑一声:“哼,项龙不过是想借粮食和兵力绑架我们。他手上有火山部和奀妹撑腰,但我们又不是非要听他的。”
这些低声议论虽然没有被项龙直接听到,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氛。他知道,要想真正稳住联盟,就必须解决这些首领心中的疑虑。
与此同时,秦军的一支小队正在接近火山部的边界。这支队伍由赤侯亲自挑选,人数不多,但全部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
“我们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带队的军官冷声说道,“找到火山部的薄弱点,将情报带回来。如果有机会,可以制造一些混乱,让他们内部互相猜忌。”
军官带着小队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山部,但他们很快发现,这片区域的防御比他们预想的要严密得多。
“这些蛮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军官咬牙切齿地说道。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设法绕过了几处哨岗,成功潜入火山部的外围区域。
就在秦军试图搜集情报的同时,大量的六国流民正沿着山间小路涌向火山部。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他们中有老人、妇女和孩子,也有一些尚能持刀的青壮。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奀妹派出的巡逻队拦住了流民的领头人。
“求一**命的饭!”领头的男人跪在地上,声音中透着绝望,“我们是楚国的遗民,秦军灭了我们的家园,我们只能逃到岭南避难。”
奀妹皱着眉,回头望向项龙。
“收留他们吗?”奀妹问。
项龙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这些流民身上看到了熟悉的眼神——那是一种求生的渴望,同时也夹杂着愤怒和仇恨。
“他们可能是我们抵抗秦军的一股力量。”项龙说道,“但也可能成为拖累。”
奀妹点头:“所以呢?”
项龙思索片刻:“先暂时收留他们,但要让他们参与劳动。火山部的粮食也不够,我们不可能无限制地接收。”
奀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吩咐巡逻队将流民引入一个临时安置点。
夜晚,项龙召集首领们开会,商讨如何处理流民的问题。
“如果我们接纳他们,就必须分给他们粮食,可我们自己都不够。”一名首领说道。
“但如果我们不接纳,他们可能会在我们背后捣乱,甚至被秦军利用。”另一人反驳道。
争论持续了许久,最终项龙拍板:“接纳,但有限度地接纳。我们需要制定一套规则,让流民成为我们的助力,而不是负担。”
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将青壮流民编入训练营,让他们接受与部落战士相同的训练,同时也要参与梯田的修建。老人和孩子则负责采集和轻体力劳动,以尽可能减轻火山部的负担。
奀妹听完,轻声问道:“你不怕他们反叛?”
“有可能。”项龙承认,“但如果不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反叛的可能性只会更高。”
第二天清晨,项龙带着奀妹和几个首领巡视流民的安置点。他注意到,有些青壮流民的眼中闪烁着敌意,而更多的人则是麻木与绝望的神情。
“我们能不能改变他们?”奀妹问道。
项龙注视着流民中的一群孩子,目光坚定:“试试吧。如果连他们都不能改变,那我们也不会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