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在冰面上开了一个洞。
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倒也不觉得冷。
身上沾满了羽毛一般的雪花。
李平安摸了摸鼻子，吐出一口寒气
咚！
“成了。”
李平安解下竹竿上的鱼线。
说实在的，他实在是太庆幸自己当时在怀麓书院，让春秋和夏蝉为自己弄来了这鱼线。
一路上，靠着这根鱼线，不知道吃了多少美味。
时间尚早，李平安搓了搓手。
准备钓几条鱼，炖一锅鱼汤尝尝鲜。
老牛搬来一块石头，又给李平安擦了擦上面的雪。
李平安便坐在石头上，想象着自己能钓到几条又肥又大的鱼。
“河神河神，给我李某人和老牛一个面子。”
不一会儿，一条鱼当真上了钩。
李平安淡淡一笑。
“河神老爷，您还真给面子。”
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拖着鱼线，把那一尾鲜活的鲈鱼拖了出来。
李平安解下鱼钩，眉毛一挑。
一尺许长的大鱼的银色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初晨，旭日东升。
雪似梨花。
呼延卓站在冰河的另一头，披着一件白色披风，脚上一双乌缎短靴。
清俊儒雅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静静地望着李平安。
“又抓到一只落单的。”
李平安在老牛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将竹竿上的鱼线重新缠上。
“就你一个？”
呼延卓道：“你不也一样。”
李平安扯出一个笑容，手握杖刀。
膝盖微微弯曲。
下一瞬间，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射出。
呼延卓微微一笑，右手做剑诀。
隔空一点，动作潇洒随意。
手腕上的飞剑手环，如同活了一般。
在空中轻轻一划，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李平安不退不避，嘴中吐出一个字。
“去！”
腰间的酒葫芦中，飞剑细雨飞掠而出。
“叮！”的一声清响。
两柄飞剑在空中相逢。
刚一接触，飞剑细雨便被对方凌厉的剑光击退。
只是却成功为李平安拖住了时间。
眨眼间，李平安便已跃到了冰河中央。
“有意思！”
呼延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匣子，随手一甩。
同样的一剑，同样的轨迹，同样的迅捷灵动。
李平安挥刀，“锵”地一声挡住了这一剑。
“气息锁定”全开，捕捉着对方飞剑的痕迹。
风雪擦着肩头落下。
这一剑又狠又快，从他意想不到的角度斩到了他的膝盖。
就在这一剑刺出的刹那。
在李平安的感知中，雪也飘了起来，周遭的声音入耳。
“叮”的一声，剑尖在空中相交。
一缕火花在黑暗中飞出。
呼延卓双眼中的赞叹之色毫不掩饰，忍不住道：“好！！”
呼延卓运转周身灵气，“为我之前小看你而道歉。”
说罢，匣子中又飞出数道剑芒
一剑接一剑，就像鱼身上的鳞片一样。
层层叠叠，没有半点缝隙。
令人心悸的剑光，让人分不清哪一剑先出，哪一剑会先到。
就像是突然喷水的睛泉，溅起漫天水珠。
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李平安心念一动。
除了那条重伤的蛟龙之外，这人恐怕是自己有史以来面对的最强的一人。
对方年纪不大，却已有这等修为在身。
“李兄！！”
赵牧见李平安钓鱼久久未归，担心出了什么状况。
便带着几个兄弟来寻李平安，谁知恰巧目睹了李平安与呼延卓交战的场面。
剑鸣声在李平安的耳中，响如雷震。
飞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鲜血徐徐流淌而出。
只是每一剑都被李平安避开了要害，亦或者被他用杖刀击飞。
呼延卓忍不住皱眉，心道。
“这人到底是谁？单凭一把刀，居然能与自己耗了这么久。”
赵牧向呼延卓射出一箭，毫不意外在中途被一柄飞剑拦腰斩断。
“退后！”
呼延卓冷声道：“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手中剑诀一变，剑气如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
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在被撕碎。
李平安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耳边只有尖锐的破空声，逼得他往后退去。
呼延卓面色平静，结束了！
在他的感知中，李平安已无路可退。
李平安将刀尖向下一挥，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成了！”
轰——！！
下一瞬间，冰面剧烈地破碎开来。
从方才一交手，李平安便以暗劲震动脚下的冰面。
整个身子顿时没入了水中。
只听“嚓”的一声，冰屑四溅。
连带着呼延卓脚下的冰面都出现了裂痕。
呼延卓向后跃起。
便在这时，一抹寒光掠过。
飞剑细雨从刚开始被一击击退后，便被呼延卓忽略了。
此刻，却忽然蹿了出来。
呼延卓腰身一扭，姿势优美，有如鱼鹰掠水。
眨眼之间，便掠到了岸边。
“砰！！”
面前的冰面，在同时破开。
李平安持刀一斩，带起一片冰凉的水花。
呼延卓没料到对方速度如此之快，脸色微微一变。
只是这一刀确实很快，但可惜的是。
这一刀要跨越两丈的距离，才能够斩到他的面前。
呼延卓腕一沉，便要化招。
然而，“噗！”的一声。
他的衣袖被一股劲风扫中，衣袖裂开了一道口子。
李平安竟然将手中的杖刀，飞了出去。
呼延卓不禁一愣，只是很快便想通了。
这下子李平安手中可再无武器了，估计也是明白自己没什么机会了，想要拼死一搏。
“可惜！”
杖刀擦着呼延卓的衣袖掠过。
呼延卓剑诀点向李平安。
失去了杖刀的李平安，就像是失去了獠牙的恶狼，已再无威慑。
呼延卓正欲取了李平安的性命。
然而下一刻，呼延卓的身躯顿时被洞穿。
只露出一截短短的刀身。
他浑身一颤，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
周身的力量像是气球一般被瞬间放空。
“这......”
老牛出现在呼延卓的身后，接过了李平安飞过来的杖刀。
并且顺利插入了呼延卓的身体。
呼延卓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着那头从来就没有在意过的大黑牛。
“我...你...”
老牛嘴角轻轻勾起，将杖刀抛给李平安。
这便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
李平安握着刀，模样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发丝上沾满了冰碴子，浑身湿漉漉的。
血虽然止住了，可是血迹还在。
一身本来十分干净的青衫，此刻也变成了乞丐的袍子。
“.....等等...”
呼延卓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失败。
李平安一挥刀，干净利落地将对方的头颅斩了下来。
反派死于话多这个定律，李平安一直没有忘记。
...........
估计呼延卓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败在李平安手上的。
呼延卓死后，被他用秘法控制的大胡子，也恢复了正常。
为了防止对方有援兵，李平安对呼延卓迅速进行了扒尸。
只是呼延卓身上带的东西繁多，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有价值的，哪个是无用的。
所以李平安略一犹豫，直接扛着呼延卓的尸体跑路了。
想着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下手。
“李兄，你没事吧？”
看着李平安一身狼狈，赵牧忍不住问道。
“不碍事。”
这话并不是在逞强，李平安虽然看起来狼狈的很。
可实际上受的伤都不是致命伤。
再加上龟息功与泥丸的恢复能力，血很快便止住了。
虽然还有些虚弱，不过那都是大战过后的正常状态。
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赵牧抿了抿嘴唇，李平安扛着尸体跑路。
他尚且还能理解，只是......
赵牧看了一眼李平安另只手拎着的脑袋。
一行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李平安将呼延卓的尸体放下。
开始搜刮这个修士身上的宝物。
其余人也没什么意见。
见了李平安和呼延卓交手之后，大家都觉得安全回家的几率更大了。
呼延卓的第一个宝物便是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大约一十二柄飞剑。
只是以李平安现在意念，控制飞剑细雨还可。
与其分心，还不如专心控制一柄飞剑。
所以李平安便将小匣子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袋灵石，品质不菲。
一个小盒子装着的灵丹，却不知道作用。
丹药卖相极佳，宛如上好的红色水晶一般。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护身符，通体金色，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只是此刻，却碎成了两截，估计是失去作用了。
不过李平安也没有扔了，而是装进了袋子里。
一切处理好之后。
又休息了一会儿，队伍便重新出发。
.............
在路上，看见了许多大隋士兵尸体。
这些都是想要逃出去的士兵，结果被突厥人乱箭射杀了。
众人看着不免有些心凉。
“咱们这几个人还不够。”李平安道，“多找一些人。”
现在看来唯有将残兵组织起来，方能有一些抵抗之力。
李平安自然是有私心的，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想冲出突厥人的包围圈。
回到大隋，着实有些不太现实。
不过，如果一群人在一起......
运气好的，能够幸运地冲出去。
尤其是像李平安这种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期间，他们也遇到了许多散兵。
赵牧和大胡子几人便主动将他们召集起来。
只是很少有人愿意跟他们。
几人当中只有赵牧是一个小旗，自然不会有什么说服力。
走了五六日，李平安他们这一伙人才拢了二十余人。
林子中，有几批人浩浩荡荡地走着。
最多的一批大概有三百人，其余的也不少。
并且还有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散兵加入他们。
看起来很有安全感，可一旦遇到小股的突厥士兵，估计会立马崩溃。
赵牧匆匆跑回来，“李兄，你说的果然没错，咱们屁股后面便跟着一群突厥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不着急。”
李平安淡淡道：“猫追老鼠，自然不会着急。
他们这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一群人看起来聚在一起很有威慑力，实际上却跟纸糊的一样。”
“那我们怎么办？”
“回头干他们！”
“干...干？”赵牧一惊，“可我们这是在...撤退啊。”
他原本是想说逃跑，可又觉得有点不太体面，换成了撤退。
李平安笑道：“兵败如山倒，现在突厥士兵估计不会想到我们还敢反攻。”
“可我们图什么呢？”
李平安沉声道：“告诉这群溃兵，跟着我们能打胜仗，能活命。”
赵牧召集了他们的小队。
满打满算一共二十五人。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一支突厥兵，足有一百余号人。
人不太够。
于是李平安骑着老牛来到众人身前，大声喊道。
“有没有血性男儿愿意跟我去把后面那群突厥人给灭了！！”
一群溃兵，并没有停下，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
随后继续迈动脚步，跟着大部队向前走。
虽然他们的数量是身后追兵的几十倍还多。
李平安清了清嗓子，便开始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怂包，娘的！一群卵 蛋子，后面就有十几个人把你们追成这样！”
李平安故意说少了身后的追兵。
不得不说，在市井混了这么多年，李平安骂人的本事是一流的。
“草你娘的！你再说一遍。”
李平安笑道：“怎么？骂你们不愿意听？有本事的跟我灭了后面那群突厥人。”
“就你一个瞎子！今儿你要是能把爷打 倒，爷就听你的。”
那人几步冲上来。
李平安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还有谁！”
李平安道：“就你们这个样子就是找死，跟我杀了后面的突厥人，大家一起回去！”
先前那个被李平安踹倒在地的汉子，踉跄地爬起来。
看了看李平安，一咬牙。
“娘的，干了！！早他娘的憋一肚子气了。”
很快，便又走出来四五人。
..............
算上之前的二十五人，李平安又拢了二十多人。
一共四十余人。
伏击，自然需要弓箭。
李平安让他们其他溃兵手里去抢弓，有的士兵手上还拿着弓。
一个溃兵不愿意给，被大胡子扇了两个嘴巴子。
“娘的，你拿着这玩意逃命啊？告诉你老子们可是要去伏击突厥人！”
“你怎么打人呢？”那溃兵极为委屈。
大胡子威风地走了。
很快，便凑集了二十多支弓。
拿弓的人埋伏在林子中，第一轮便要将全部箭射完。
等溃兵走完了，过了好一会儿突厥人才出现。
慢悠悠地跟着大隋溃兵的队伍，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刹那间，所有人都成了靶子。
“敌袭！！”
突厥人被打懵了，完全没想到会冲出来一群大隋溃兵。
见箭射得差不多了，李平安率先骑着老牛冲了过去。
老牛像是一个移动的山丘，将拦在身前的士兵要么撞飞，要么一脚踏在身体上。
惨叫声响成一片。
而突厥人递过来的长枪，在老牛身上好像是挠痒痒一样。
李平安的目标是这支突厥小队的将领。
突厥将领没有头盔，头上只系着一条布巾。
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枪头锋利。
“不要乱！！”
突厥将领大喝一声，随手一挥。
长枪便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带起一片巨大的枪花。
李平安从牛背上高高跃起，一伸手，直接将突厥将领提了起来。
比拎着小鸡仔，没有难到哪里去。
“杀！！”
见了这一幕，众多突厥人都被吓傻了。
四十余名大隋溃兵，则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吼叫着冲了上去。
这场战比想象中的容易的多，以损失了十一人为代价，便击溃了一百余名的突厥士兵。
活捉了一名突厥将领。
等回去以后。
李平安拎着这个突厥将领，骑老牛绕着众人跑几圈。
众人打了胜仗，皆是兴奋地叫着。
很快便吸引来了不少人。
毕竟在大家都逃命的时候，能出手反击。
并且还真的做到了，甚至活捉了一名突厥将领。
振奋人心。
就好比是妻子见到了多年未归家的丈夫，久旱逢甘霖！！
其余人也喜出望外，为这场胜利欢呼起来，仿佛是看见了希望。
他们被千里迢迢的派到这里。
深入腹地，结果被突厥人打得惨败。
本来是已经失去了希望，结果现在又重新找回了对胜利的渴望。
接下来数日，李平安又带着人组织了几次反攻，效果显著。
不久后，他们便成为了最大的一支溃军。
大概能有一千号人。
赵牧望着浩浩荡荡地队伍，看着李平安眼神中满是敬佩。
他们像是游荡在敌人包围圈里的一股幽灵，撕扯着那些因为胜利，已经近乎失去了所有防备之心的突厥人。
期间也遇见了几次突厥斥候的攻击，不过都被他们打退了。
...............
终于，在一个夜晚。
他们到了萨尔关。
这场战役，本来是大隋主动进攻。
从萨尔关将突厥人击溃，谁知道因为轻敌冒进等种种原因。
导致了惨败，突厥人立马调集大批骑兵将萨尔关占住。
便将大隋溃兵的逃路堵死了，随后关门打狗。
大部队在后面慢慢追赶溃兵。
这也是为什么李平安带着这群溃兵，能冲到现在的主要原因。
可是萨尔关已经被堵死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强闯萨尔关。
否则等后面大规模的突厥部队赶到，那便真的没有希望了。
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经过前几次的战斗。
在他们眼里，李平安现在已经是神了。
如果现在李平安说回头，跟突厥人的大部队拼了。
估计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
冬天的夜晚漆黑而漫长，凉气袭人。
赵牧抬起头，望着这月亮。
对李平安说：“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走到现在。”
李平安道，“人多力量大，多亏了大家团结在一起。”
赵牧问道：“明天....我们真的能赢吗？”
李平安磨着刀，头也不抬。
“不好说，不过我知道如果不试一试，我们肯定会输。”
“你家在哪儿？”
“安北四镇，你呢？”
赵牧：“我？我家在玉门关，这场仗大隋会赢吗？”
“谁知道呢，虽然败了一仗，可大隋的国力摆在那里。”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赵牧似乎十分紧张，小腿都在发抖。
之前他们面对的只是小股的突厥斥候，可现在面对的则是大批突厥精锐的士兵。
“这次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便和幺妹结婚。”赵牧如是说道。
李平安停下动作，“这话可不兴说。”
“...怎么了？”赵牧不解。
“没怎么，只是有个定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赵牧愣愣地点头，“明白了。”
李平安收起了磨剑石，将杖刀重新插入竹棍当中。
“走了！”
镇守萨尔关的突厥人大概有几千人。
李平安他们自然不会正面对上这么多人。
几千人分布在萨尔关，实际上每个关卡要点也就几百人。
可是防守严密，武器精良的几百精锐士兵。
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即使是真的冲了出去，这些人恐怕也是十不存一。
然而留在这里，估计最后的一也没了。
自古便是“慈不掌兵 、情不立事、 义不理财、 善不为官”
李平安头一次体会到了当将军的感觉，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这些人将性命交付于你。
而你带他们走的路，很有可能是一条断头路的滋味。
不过李平安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场战争的胜负，也从来没有想过左右千余名士兵的命运。
他也没这个能力。
李平安能做的最多便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借助他们的力量冲出突厥人的包围圈。
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能带着一些人活着回去。
不至于全部被突厥人围杀在此。
李平安笑道：“老牛，咱也算是做了一回将军。”
.............
夜色，飞雪。
前方连成一片的星火。
身披铁甲，凶猛威武的突厥士兵。
月色笼罩不住的黑暗中。
破旧的衣衫，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溃兵们。
大战在即。
大营。
在这儿驻扎的是突厥三百余人轻骑。
火光跳动着，狂风在军营中回荡。
守营的士兵蜷缩着身子，破口大骂这鬼天气。
风越来越大，雪越下越大，士兵们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不过有了这天气，大隋士兵想必都不用他们围剿，便先冻死在雪中了。
整个丘陵都是一片白茫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嗯？那是什么东西！”突厥士兵惊呼一声。
黑暗中走出来一道巨大的身影，一头黑牛？
“牛？这儿怎么会有牛。”
“估计是谁家跑出来的吧。”
另一个突厥士兵兴奋道，“这回有的吃了，烤牛肉！”
突厥士兵舔了舔嘴唇。
几个人围了上来，正准备将牛牵回去杀了吃肉。
月色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雪亮的刀光如一轮弯月，像一阵风般掠过他们的头顶，落在他们身前。
眨眼间，便倒下了三人。
“敌袭！！”
随着一声大吼，撕破了寂静的夜晚。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只见近千名类似野人一样的存在从黑暗的树丛中跳了出来。
他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冲了过来。
突厥人反应极为地迅速，只是冲过来的溃兵总数是他们的几倍。
李平安骑着老牛，挥舞着大刀.
对着四周就是一阵乱砍，乱石乱飞，树木折断.
刀风呼啸，声势骇人。
“冲！！”
有些人的兵器被斩飞，有些人被这一冲一斩的力量震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有些人勉强扛住了这一刀，却被震得手臂发麻。
冲营便是凭着一股气，这股气散了。
这群溃兵便也没有活路了。
只有冲，悍不畏死的冲。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一名身强力壮的突厥大汉提着长枪冲了出来，狂叫着冲上前去。
片刻，枪下便添了几名大隋溃兵的亡魂。
是随军出征的武者。
这便是李平安不愿独自与军队对抗的原因。
每支军队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随军出征的武者。
经历无数生死搏杀，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实力。
可不是单纯的武夫能够比肩的。
再加上军队的配合，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那些个以长生为目标的练气士，遇见他们都要退避三舍。
毕竟前者求的是胜利，后者求的是得道修仙。
只是溃兵冲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极大拖延了数名随军武者的脚步。
让李平安找到机会，带领数名精锐撕开了一条口子。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厮杀之声，越来越是凌厉，越来越是杂乱，激烈。
两座丘陵成犄角之势隆起，中间是一片平地。
突厥人分扎在两处，这样无论哪一方受到攻击，另一方都会有所准备。
大隋溃军冲下山坡，向最后一处丘陵冲了过去。
乱箭如雨，血肉横飞。
“嗖！！”
一支利箭贴着李平安的耳边划过。
只是身后那人却没有李平安那么好的身手，被射了个正着。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倒下，有人翻滚，却没有人停下。
因为现在停下，等待他们的是死亡。
只有冲，一往无前地冲，方能有一条活路。
箭雨只是暂时延缓了冲来的人潮。
溃兵们有的举起了盾牌，有的举起了铁甲充当保护。
只是，突厥人的箭雨实在是太过密集。
仿佛迎面而来的是一堵墙，黑压压的一片，难以逾越。
“是突厥人的箭阵！！”
有人大吼。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绝望的神情。
李平安摊开手掌，露出半截宣纸，写着一个风字。
赵牧等人也照着李平安的吩咐，将李平安事先交给他们的“风”字取出。
李平安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吐出。
“风起！”
掷地有声。
风从身后吹来，从那渐渐消散的硝烟中吹来的，带着白骨与铁血的味道，带着马蹄声和刀枪的厮杀声。
卷起漫天的飞雪，打在人的脸上，打在盾牌上，打在铠甲的铆钉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轰——！！”
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犁出了一大片的空地，积雪被风吹得四处飞溅，就连几棵树都被拦腰吹断。
密集的箭雨在狂风中消散了身影。
“冲过去！回家。”
这群拼死一搏的士兵，在这一刻显露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那是一种悲壮的精神。
翻过沟壑、沟壑和障碍物，冲入了敌阵当中。
雪夜下，迎接他们的是悍勇无比的突厥士兵。
月光照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突厥人以为他们是来冲营的，所以战斗得格外地勇猛。
然而实际上，这些人只是想撕开一个口子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回到大隋的军中。
溃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长途跋涉，又是溃逃。
战力自然无法与以逸待劳的突厥人相比，甚至他们手中的大部分的武器还是捡来的。
所以李平安一开始便不是要带着他们歼灭敌人，而是冲出去。
只是规划好的事情，往往有时会发生变故。
比如此刻，突厥人的抵抗超乎了预料。
而这群溃兵在临死之际的战斗力，同样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因为谁都明白，冲出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溃兵中不乏几个实力强劲的武夫，虽做不到以一当百，可是以一当十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李平安手握杖刀，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和风雪的气息
鲜血顺着刀身划过，浸透了雪夜，染红了一片血海。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