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
白日里周牧与一号对练,偶尔指导指导王尚品的桩功,
夜晚便在屋堂中卧地而眠,有时候睡不着,便站一个晚上的太极桩,练一个晚上的呼吸法。
当然,每一天,他都会尝试以念头触碰精神内,那残缺【元始阴阳经】中的杀法——天地倒倾,
尝试一次次观摩那天穹倾塌、大地倒转的灭世景象,观摩天地倒倾不可思议的伟力。
每次观摩后,他都尽可能的尝试深悟那毁天灭地的意境,
可惜的是,那景象不可连续观看,每观摩一次,都至少要休息一整天,否则便会头疼欲裂、精神恍惚。
而这几天里,四位师姐师兄也并未曾到来武馆哪怕一次,要不是陈胖子将胸脯拍得梆梆响,周牧都要以为师姐师兄们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不过是别人出事,胡大人的母亲被打断了腿,四位大人便一并打上门去了。”
“打了这么多天?”
“回周大人的话,被打上门的那一家,比较......庞大。”
陈胖子挠头道:
“大概还需要几天。”
周牧见陈胖子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便也没有追着问,只是继续住在武馆中,寸步不离。
而这些时日里,也并未再做那个梦。
第九天,早上五点。
照同往常一般,周牧仔细观摩了一番大鹏扶摇图,尝试参悟那一缕‘真意’无果后,
他独自在练武场,就着日月同天,站起太极桩,同时行三吸九呼,周身毛孔俱开,吐吸之间犹若煽风点火。
也同时在汲取阴阳二气。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月已落尽,大日泼下灿红光,霞云朵朵,层层叠叠的铺满天空。
“体内的阴阳二气稍微凝实了一些,但还是太稀少,连一缕都无法化出。”
“得化而出一缕完整阴阳之气时,应该会有什么不同吧......”
周牧心头自语。
“你壮体了?”一个声音响起,周牧猛然侧目,却看到一座肉山不知何时站在人工湖的湖畔。
“大师姐?”
他惊喜道:
“您回来了。”
虞美人转过身,身上肥肉变的更多了,体型庞大近一倍。
至少得有一千斤了吧?
周牧这样想到。
“嗯,回来了。”体重超过千斤的虞美人缓步走来,落脚无声无息,也未在泥地上留下半个脚印。
她看着周牧,神色复杂:
“我才离开九天吧?领了画卷后,九天时间入壮体......”
“大师姐,是一天。”周牧提醒道。
大师姐陷入沉默。
许久,还是周牧来打破这死寂:
“小师姐和师兄们呢?”
“喔,受了点轻伤,我让他们各自回家歇息着了。”
顿了顿,虞美人忍不住再问道:
“给你画卷的第二天,你就壮体了?”
“呃,准确的说,是当天晚上。”
虞美人再度沉默。
周牧干笑道:
“也不是我天赋异禀,是那幅画卷的功劳,我观摩画卷,大有所得。”
他说的是实话,当时梦中,便是沉溺在画卷中时破境的。
“你的根骨比我想象中要好。”
虞美人轻吐浊气:
“你小师姐要是知道这事儿,恐怕得气的跳脚了,那丫头入门大半年才勉强壮体的。”
犹豫了一下,周牧将疑问咽下了肚子,但虞美人似乎看出他所想,面无表情道:
“你小师姐的天赋不在根骨上......行了,随我进屋。”
周牧刚想要叙述弄火堂的事儿,却见虞美人已飘忽入了屋堂,便只得快步跟了进去,
才进屋堂,大师姐手中捉着一枚铁铃铛,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过来,见一见师父。”
“???”
周牧懵了:
“啊?”
虞美人笑了笑,微微摇铃,有肉眼能见的水波样涟漪自铃响处泛起,
而后,在周牧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涟漪汇聚成一副虚景,其中很昏暗,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乖徒儿,又怎么个事?”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虚景中传来......这是,师父?
周牧咽了口唾沫,旋即看见大师姐那掩在层层肥肉中的眼睛强撑开一条缝:
“老东......师父,您又在喝酒?”
“未曾。”苍老声很肃穆。
“那您何故将虚景掩住?用的什么?盖酒罐子的纱布?还是您那四年没洗过的衣裳?”
虞美人冷笑:
“大早上的就喝酒,您这访友快半个月了,还不回来?”
“快了,快了!”虚景中看不清模样的老人打着哈哈:“乖徒儿,找为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叫你看一看你的新徒弟!”
虞美人没好气的摆手,示意周牧走上前,虚景中的人影一下子端正了,声音也变的庄严而肃穆。
“唔,怎不与为师提前知会一声?”
虞美人面无表情,不答。
“弟子周牧,见过师父。”周牧朝着虚景中的人影做了一礼,脸上透着好奇之色。
那铃铛是什么宝贝?
“周牧,名字不错,年岁几何?”
“十八。”
“三幅画卷,选了哪一幅?”
“大鹏扶摇图。”
“嗯?”
虚景内的人影似乎愣了愣:
“这一幅啊,我还以为你会选十步杀人图,那才符合你们年轻人的气盛。”
周牧再做一礼,并未解释什么,而虚景中的老人则道:
“大鹏扶摇图,其中功法最为玄奥,也最难自画卷中悟出,我算算......九天了吧?”
顿了顿,不给周牧说话的机会,老人继续道:
“吾最迟二十天后归来,那时候你若未曾参悟出画卷中的法门,便还是换一幅吧。”
周牧眨眨眼:
“师父,我已经......”
虞美人朝他使了个眼色,周牧闭上嘴。
虚景中的老人继续道:
“我不知小虞为什么认下你,但她认可,并不代表我也认可,二十天后,我归来时,会测你根骨,验你悟性,算你命格,
若根骨不佳、悟性不足、命格低弱,我一样不会收你做徒弟。”
周牧抿了抿嘴:
“弟子明白。”
根骨、悟性,他自忖还好,但命格.....那是什么?
“便就如此吧。”
老人话落下,虚景随之破碎。
虞美人收起铃铛,平和道:
“让你收声,是想到时候给老东......给师父一个小惊喜,大鹏扶摇图中的功法,你应该参悟出来了吧?”
“回大师姐的话,参悟出来了。”
周牧忍不住问道:
“大师姐,命格是什么?”
“喔,一个玄玄乎乎的玩意,并不重要,命格那东西,只能决定你的下限,无法决定你的上限,不必理会。”
“下限?上限?”周牧更迷糊了。
“是啊。”
虞美人耐心解释道:
“比如我,命格为一位练气士,代表我若不夭折,这辈子注定会走到气道三关,但并不代表我只能走到气道三关......你应当也知晓气道三关了吧?”
“知道,是力道三关之后的境界。”
周牧点点头,再度好奇问道:
“大师姐,命格便是这辈子至少可以达到的境界吗?”
“不不不,那玩意很抽象,比如你二师兄王冲和,他的命格就是一本卦书,还有你小师姐胡乐英,命格为一座山峰。”
虞美人笑着道:
“那玩意更像是和你宿命有关,也和你当下的境遇有关,命格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不必太过关心了。”
顿了顿,她转而道:
“你小师姐说,还欠你一顿酒食和一趟青楼对吧?”
周牧扭捏起来:
“酒食是有的,青楼非我所欲也......”
“那收拾一下,出门,带你去北区最好的酒楼。”
“可是,大师姐......”
周牧将弄火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包括前因后果,包括当初在河岸边袭杀的那个红衣女。
“未入壮体,逆斩壮体层面的半妖?”
虞美人上下审视了周牧一番,却并没有多问,只是平静道:
“无碍,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吧。”
她打开屋堂大门,朝阳光泼洒了进来,映在其身上,又于地面勾勒出庞大的影子。
“我陪着你,不会有人来寻麻烦的。”
“如果有的话......”
虞美人声音变的微不可察,轻轻舔了舔嘴唇:
“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