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卡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许南天把黎萋萋带到主楼的审讯室,坐在房间正中的木桌后面,命巴拓去提可可,同时单手敲了敲桌面。
“录音笔。”
黎萋萋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放在许南天面前,转身侧靠在窗户旁。
卡牢这几栋居民楼使用的岩石都是白色的,院内的树干也涂成了白色。
四周的围墙很高,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电网的支架,空气浑浊潮湿。
是一旦进来就逃不出去的魔窟。
——“我想让黎小姐,疼疼我……”
——“我想你了。”
——“别动,让我抱抱。”
——“祁爷,你别这样,有人。”
……
录音笔打开,黎萋萋和祁枭野清晰的对话尽数播出。
黎萋萋下意识地回眸。
当时身处其中浑然不觉,现在才发现,她和祁枭野说话时声音总是放得很软也很柔,娇滴滴的,像是在撒娇。
黎萋萋小心翼翼地看向许南天。
男人隐怒不发,捏录音笔的指骨微微有些发白,下颌线条紧紧绷着,漆黑的眸子也阴沉得可怕。
室内本就冰冷的空气逐渐凝上一层寒霜,录音笔内的对话内容终于走向了正轨。
——“这是奈落香的……”
声音戛然而止。
黎萋萋几乎可以猜到,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录音笔落入了祁枭野手里,并被祁枭野关闭了。
已经过去的事没办法重新录制,好在祁枭野也没有完全断了她的希望,给她留下了最关键的信息。
黎萋萋吸了口气,说:“小叔叔,祁爷来克那钦仅仅只是为了调查一种叫‘奈落香’的香水。他对克那钦的势力把控,地盘争夺都不感兴趣,威胁不到你。”
许南天阖上眼,室内一片死寂,周身镀了寒霜的空气在沉默中一点点碎裂。
“咔嚓!”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黎萋萋一栗。
录音笔被许南天单手捏了个粉碎,男人回望过来,声线微寒。
“我让你和祁枭野断干净,你却同他情意绵绵,重要内容没有探出来就算了,还想帮他说话?”
黎萋萋低声,“我既然选择回来,那我和他就已经断干净了,我没帮他说话。”
“是吗?我不信。”
许南天抬眸望向窗外,清月的轮廓躲藏在云后,光华噬尽,正被夜色徐徐染上再难以退却的浓烈的黑。
耳畔只余下三个字——奈落香。
还以为事情到此已可以做个了结,今后在克那钦一手遮天,高枕无忧。
却没想到——
原来他和祁枭野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你回来,是为了可可。”
许南天掩下情绪,从衬衣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精巧的女士手机,低着头点按了一阵后,抬手往黎萋萋怀里一扔。
“给祁枭野打电话,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和他划清界限。”
黎萋萋接过手机,紧捏在手里半晌都没动。
许南天也不催她,从抽屉的雪茄盒里拿了根雪茄点燃,隔着缥缈缭绕的烟雾看她生气隐忍的眉眼。
没有小时候听话,没有小时候乖巧,就连那声“小叔叔”,叫的也没有小时候那般好听了!
嘎吱——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巴拓提着可可的后衣领往里面一扔。
“七七!”
可可看到黎萋萋,原本呆滞无神的眼睛蓦地一亮,起身就朝她扑了过来。
被巴拓反应极快地一脚踢飞。
“七七,救我……”
可可再站不起来,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到破烂不堪,上面全都是猩红可怖的血迹。
“可可!!”
黎萋萋捂着惴惴而火热的胸口,急切地跑向可可。
她脱下身上的外衣将可可裹住,可可伸手抱住她,止不住地颤哭。
“救我,救救我,七七,我不要再回去,我不想再回去,你救救我……”
女孩阴阴弱弱的哭腔微弱如风,在不大的空间内飘摇回荡,一息一息,于黎萋萋耳畔聚拢,又归于泯灭。
短短几日的时间,到底要多么惨痛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华光四溢,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女孩的眼底再没有一丝光亮?
黎萋萋想象不到,但那些被许南天灌输的认知再一次被打碎。
原来关进卡牢里的人,并不全都是活该……这座牢房,是上位者暴力镇压下位者的手段,是为利益而建立的魔鬼之地,无关乎对错。
“嘭——”
许南天等得不耐烦,从巴拓手里接过手枪,毫不犹豫地上膛瞄准可可,扣动扳机。
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清晰可闻,伴随着一股温热的血雾喷溅在黎萋萋脸上。
可可扯着嗓子惊叫一声后捂住手臂,整个人都因剧痛而蜷缩在黎萋萋怀里止不住地痉挛。
“小叔叔!!”
黎萋萋没想到许南天会突然发疯,神色惊恐地望着可可汩汩流血的伤口,泪线彻底崩塌。
她将可可死死抱在怀里,可她的身体太过娇小,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将可可遮挡住。
许南天眯眼抬枪,重新上膛,瞄准了可可的脚踝。
“不要!”
黎萋萋挡在可可身上拼命地摇头,她颤抖着打开手机,一下一下地点按那串熟悉的号码。
语气卑微地不停地乞求。
“我打,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打电话,你不要伤害可可,不要伤害她……”
许南天收枪,冲巴拓使了个眼色。
巴拓点头会意,强行将可可从黎萋萋怀里扯了出来,拖着她离开审讯室。
许南天淡冷着声线提醒,“注意你等会儿的情绪和你说话的语气。”
嘟,嘟——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黎萋萋哭得伤心,一时停不下来,捂着唇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也静默着。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分钟,还是祁枭野低沉微哑的嗓音率先响起——
“黎小姐。”
男人没有轻佻散漫的逗弄,也没有用他那句暧昧又熟悉的“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作为开场白。
祁枭野轻唤了她一声后,继续保持着沉默,耐心地等待着。
像个即将被审判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