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灯光惨白而冰冷,照得秦沐川愈发狼狈。
他飞奔来到柜台前,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那运筹帷幄的精英做派瞬间土崩瓦解。
“姜时愿,你不是说过,安宸可能是无辜的吗?如果我们就这样离婚,岂不是正中那个人下怀?再给我点时间……”
“那又如何?”姜时愿将钢笔重重搁在桌上,目光如同利刃般穿透他的灵魂,“是有人拿刀逼着你出轨了?你管不住下半身,这事情你能怪谁?”
冷空气凝结成冰,秦沐川的表情僵在脸上。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方式戳穿他的伪装。
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姜时愿,与记忆中那个低眉顺眼的“秦太太”判若两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秦沐川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凝视着姜时愿,仿佛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往昔的温柔与妥协。
“如果我可以更绝情一点,你现在就该净身出户了。”姜时愿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你们到底签不签?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我们马上好。”周槐序不露声色地将钢笔递回姜时愿手中,指尖轻触她微凉的手背。
温度透过肌肤传递,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
姜时愿深深吸气,笔尖在纸上划过,字迹清晰而果决,一如她斩断过往的决心。
这时,周槐序轻咳一声,琥珀色的眸子淡淡扫过一旁的秦永辉。
那一刻,即便是气场强大如秦永辉,也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来自周槐序身上散发出的丝丝压迫感。
“你个混不吝!”秦永辉立刻心领神会,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赶紧给我签字走人啊!”
既然爷爷都发话了,秦沐川只好咬紧牙关,狠狠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这是你们的离婚证。”工作人员递上两本暗红色的小本本。
“谢谢。”姜时愿礼貌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本,手指抚过封面粗糙的质地。
这段噩梦般的婚姻终于被画上了不太完美的句号,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还有击剑训练,先走了。”她自然地挽着周槐序的手臂离开。
“前夫哥多多保重。”周槐序的话语温和有礼,却在“前夫哥”三字上加了重音。
而秦沐川却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凝望着桌上那本属于自己的离婚证,不甘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翻涌。
踏出民政局的瞬间,姜时愿仰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和煦的春风将裙摆吹起,带走了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心中的重负一旦卸下,姜时愿在训练场上仿佛脱胎换骨,状态空前绝后,就连几位教练也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
训练结束后,她推开击剑馆的玻璃门,却看到两道身影正在不远处等候。“Hi~姜妹妹。”秦韵斜靠在张扬的麦克拉伦跑车前,勾唇一笑。
她高挑的身材被镂空的黑色长裙完美包裹,胸前那枚蛇形红宝石胸针,在夕阳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如同她本人一般,复杂而迷人。
“这位是?”周槐序眉峰微挑。
“秦家的大小姐,秦韵。”姜时愿语气平静。
秦韵的目光在周槐序身上缓缓游移,带着几分探究与玩味:“最近吃得不错?看你气色挺好。”
“韵姐,有话直说。”姜时愿上前一步。
“爷爷想见见你,”秦韵动作优雅地拉开车门,“放心,我亲爱的弟弟不会出现。”
周槐序本能地想要阻拦,被姜时愿轻轻按住手臂:“没事的,你先回家等我。”
“好,注意安全。”周槐序接过她的击剑包,目送姜时愿和秦韵一同离开。
古色古香的包厢里,秦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即便年近八旬,那双锐利的眸子依然闪着精光。
“爷爷,我们来了。”秦韵走到老爷子身后,修长的手指轻搭在太师椅的椅背上,仿佛一只蛰伏的黑豹。
这对祖孙的站位看似随意,却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时愿啊,你是个好孩子。”老爷子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是我们秦家福薄,没能留住你这份好。”
“爷爷的意思是,”秦韵语调柔和,宛如春风拂面却暗带锋芒,“希望你能暂时对外保密离婚的消息。毕竟,沐川的公众形象与我们秦家的企业利益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着,她将文件袋推到姜时愿面前,“这套颐和名著的房产,就当是爷爷给你的一点心意。”
老爷子欣慰地看了秦韵一眼。
这个孙女,不愧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行事既周全又果决。
姜时愿连看都没看那份文件:“如果秦家想做慈善,不如把这笔钱捐给我以前待过的孤儿院。那里的孩子比我更需要帮助。”
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秦老爷子不由得怔了片刻,“时愿,你真的不在乎外界的评价吗?一旦消息公布,你会被贴上‘豪门弃妇’的标签。这对你未来很不利的。”
“比起这些虚名,”姜时愿淡然一笑,“我更在乎我男朋友的感受。”
老爷子的茶盏在桌面磕出一声脆响,茶水溅出几滴,“像周家那种顶级世家,哪是你这丫头能轻易攀附得上的?”
“爷爷,我只想享受当下,没有想的那么远,”姜时愿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我才23岁,未来还有太多的可能。我可以成为京大毕业的法学博士,也可以成为冲刺奥运的击剑运动员。”
见姜时愿油盐不进,秦老爷子的脸色瞬间阴沉。
秦韵站在阴影里,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太了解这个老狐狸了,他最在意的永远是家族的体面。
“罢了。”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语气透着疲惫,“是我们秦家理亏在先。”
当他从秦韵身边经过时,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脚步。
但秦韵只是垂眸整理着裙摆,仿佛没有注意到爷爷的目光。
直到老爷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才缓缓在姜时愿对面落座,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悠然自得地为自己斟了杯红酒。
秦韵轻晃酒杯,嗓音慵懒:“不问问我吗?关于那些匿名发给你的出轨证据。”
姜时愿早就猜到了大概:“是你发的吗?这可不像韵姐你会做的事情。”
“是安宸哦。”秦韵示意服务员上菜,“我只是暗示他,你过得很不好。他那么重情义的人,自然坐不住。”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就能影响姜秦两家的合作……”姜时愿很清楚自己在姜家的位置。
“你以为我在乎那些生意?”秦韵放下酒杯,涂着暗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滑动,“我只是不想你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你的母亲……不是意外去世的吗?”姜时愿略有耳闻。
“意外?”秦韵发出一声嗤笑,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刺骨的恨意,仿佛冰封多年的湖面骤然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