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悠悠数十载,短短几万日。哪怕是修仙后的修士,也只不过是延长了死亡的时间,说到底,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
而眼前散发着圣人气象的界碑,似乎就正在用生命告诉自己……
死得其所!
风雪刚刚停歇,城墙下的地面还稍带有雪迹,而许闲所立着的城头,连绵数百米,却早已春风拂面,春意盎然。
“咣当!”
所有立于城头的将士自动行礼,用披甲的拳头撞击胸口,左手枪尖顿地,面向石碑的方向弯腰一礼。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儒家学宫圣人,与大晋监正,是天底下两位立于顶峰的炼气士,然而这样的圣人,却敢于用自身性命为天下生民请命,完全不输于边境将领分毫。
许闲胸中似乎有一口气堵住,想吐也吐不出来。
“咳咳……”
他咳嗽了一下,只感觉今天的风沙有点迷眼。
“走吧……秋月?!”
一时间诧异回头,见到秋月全身气息跌宕起伏,气势升起又下降,许闲就知道,对方破境了。
“六境!”
秋月踏出一步,朝着石碑的方向以儒家弟子之礼行了一礼。
她早已到达五境巅峰,先前和武安君一战就找到了破境的契机,这次的石碑感悟,算是彻底让她踏出了最后那一步。
六境,元婴境!
“你……好了?”
虽然秋月没有明说,但许闲是知道对方与武安君之前的那一战里落下了隐疾,但看对方现在的状态,哪里像是病重的样子。
“对啊,这下又能多活几十年了!”
她最开心的还不是这个,多了几十年的寿命不仅仅只是能够多陪伴许闲几十年,对她这样的江湖武夫来说,更多的是多了几十年的驻颜有术。
这样,少爷就不会嫌弃她老了!
“哈哈……”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许闲还是为她感到开心,对着石碑的方向点了点头,牵着秋月的小手就朝着自家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
“幸好秋月姐隐疾好了,不然我以后还不得羞愧死!”
两人说说笑笑,当真是其乐融融。
——
大晋,摘星楼。
有位白日观星的老者日观星象,在见到天上的星辰突然一片混乱之后,叹了口气,几步走下顶楼。
下一层的走廊里,返回京城赴令的安北郡太守江林低头行礼,恭敬站在一旁。
“行了,现在就我们两人,没必要在意那些繁琐礼节。”
名为司马修的老者抚摸了一下胡须,示意江林坐在一旁。
“说说吧,对这次庸门关传来的战事。”
老者起身分茶,顿时让江林受宠若惊,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端正道:
“从这次的事件来看,武安君镇守庸门关是大晋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有他在,即便这次北莽动用了巨大的代价突然出现在庸门关,也没能让对方南下。”
“嗯。”司马修不作肯定,转而问道:
“你对武安君府的那条蛟龙,有什么看法?”
江林瞬间额头冒汗,俯身附在桌案上面,战战兢兢:
“弟子自作主张,压下水蛟一事,是想和武安君与那许闲结下一份善缘,若是此事会打扰老师布局,弟子愿意以死谢罪。”
“起来吧!我不是在为难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便是。”
老人置若罔闻,只是看着眼前茶水中的茶叶,面色平淡。
自己安排江林与武安君联姻,本就有拉对方入局的想法,既然对方现在已经在了局中,那自然再好不过。
见到对方依旧不答,司马修皱了皱眉,斜眼看向他。
“蛟龙进化的根源,似乎出在了许闲小子身上,再加上这次战事中对方起到的作用,虽然武安君已经尽力隐瞒,但庸门关暗子还是传来消息……”
江林吞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继续说,婆婆妈妈,真不像话!”
司马修将茶杯放入茶盏,一身滔天修为突然向着江林压来,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但还是道:
“他或许,就是老师想找的人!”
“呵呵……”
司马修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主动开口提起江林不敢说的话题,道:
“身为看守凡间气运的存在,这五百年间,每出现一个变数,我都会将其灭杀,但为何这次我单单放过了许闲,反而主动与他联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在司马修一脸看白痴的目光之中,他一甩袖袍,声音嗡然道:
“因为当下的人间,变数已经够大,正值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抹杀许闲这个意外已经不够,不如说我们正好借用他这股外力,再加上我们的引导,来修正人间气运……”
和这件事比起来,什么大晋,什么北莽,根本不值一谈,对于致力于维持凡间平衡的摘星楼监正来说,就是亲手灭了大晋又如何?
“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不必担心陛下会怪罪……”
司马修站立起身,收回了身上威压,这时候的他,仿佛一个普通的迟暮老人,只是他的那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浑浊之感。
“你安心辅佐武安君,必要时,做出些牺牲也未尝不可。”
言下之意是让他卖女儿了,江林心中叹了口气,他哪敢抬头拒绝,对于眼前的授业恩师,他心中只有惧怕。
“是!”
江林走后,司马修静静站在原地,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道: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紧给我滚出来,别挂在外面碍眼!”
“哈哈哈……”
有大笑声从这一层楼外传来,原来有一个老人正紧紧贴在摘星楼的外侧,身躯悬空,两袖清风浮动。
“老司马,你还是这个臭脾气!”
“怎么,几十年未曾踏入我这摘星楼,今天又是吹的哪门子风,让你站在这里……”
语毕,他又冷哼了一声,补充道:“黄鼠狼不给鸡拜年,你这大晋王室的守护神,对我又有何贵干呐?”
“嘿,没别的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姬青山瞥了眼这一层四壁的藏书,砸了咂嘴,羡慕道:
“还是你这里有意思,我那皇宫藏书阁里头好多没有的孤本你这里都有。”
“所以,你是来干啥子的?”
“佛主血肉,你有想法吗?”
姬青山咧了咧嘴,突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