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与上次一般,
半梦半醒的周玄,十指的血被他吸收后,有种薄荷般的清凉,在身体里游走。
只是如今的十指比上次虚弱多了,有了被血色符咒点燃的教训,它也明白,污染谨慎的周伶衣绝无可能。
它能做的,只有等死,等着自己的血肉,随着一次次的祭祀,被周玄彻底吸收殆尽。
周玄的痛苦,
被压制了下去。
“睡吧,睡吧,弟弟,做个好梦,把刚才的一切都忘掉。”
……
天光大亮后,周玄悠悠醒来,身体感觉充满了力量,眼睛脑袋都不疼了。
周玄将心神投入神启秘境中,惊讶的发现,香火燃烧的速度变快了很多,船头击水的声音像在敲大鼓,澎湃有力,震得耳朵嗡嗡的。
心香也燃烧了许多,昨天还是九寸半的香,足足烧去了一截手指的长度,而他所坐的位置,离艄公近了些,已经与香案平齐了。
“香烧了两寸……血……异鬼的血。”艄公含糊的说着,依旧撑着船,一篙下去,船便划出了四、五米远。
“烧了两寸,香还剩七寸半,可我还没攒香火啊?”
周玄品着艄公的话中“异鬼的血”,
袁不语讲过,除了愿力,攒香火还可以通过吸收血肉中的灵性来攒。
加上他清晰记得昨晚通灵副作用出现了,但睡一觉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香火的出现,与副作用的消失,都应该与“异鬼的血”有关,
说到异鬼,
周玄想起了戴绅士体内的「诸佛之母」,再往深里一琢磨,谁能在周家班里,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吸收异鬼之血?
他很容易猜出是姐姐的手笔……
“姐姐对我,真的很好。”
……
周玄出了屋门,一阵阴风迎面吹过,吹得他打了个冷颤。
“忽然有点冷。”
周玄紧了紧衣领,往周家班大门的方向走去,他没去找袁不语指点书梁子,而是打算去太平路,给姐姐挑件礼物。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周玄边走边沉思,才走到老戏台附近,猛的瞧见个陌生的、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正抱着一个小孩往外院大门的方向跑。
那小孩眼睛灵动,不是别人,正是三师兄李霜衣的得意弟子——铜豆子。
铜豆子被中年男人把嘴巴捂得牢牢的,眼里噙着泪花……
“淦,又是人拐子?”
周玄见状,拔腿就追,没几步的功夫,将那拐子追到只剩半米时,猛得腾跳后,舍身一脚,将拐子踹倒。
“奶奶的,拐子胆子挺大,还搞到周家班里来了。”
周玄先把铜豆子从拐子怀里拉出来,然后捡起地上一块石头。
一手按住拐子的头,一手将石头举起,要往对方的头上狠砸,
就在石头距离拐子的脑袋只有半尺之遥时,周玄却停了手。
“不对,这不是拐子!拐子不敢进周家班的。”
周玄察觉出异样。
拐子刘三已经是二炷香的层次了,都不敢进周家班跟梢,如今面前这拐子,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来周家班里掳娃子?
除非他的本事,比刘三还要高明。
但如果真有那么高明,凭借拐子脚下生风的速度,自己追得上他吗?
“你不是拐子,你不是拐子!”
周玄朝着凶神恶煞的中年陌生人不自禁的摇头。
“周叔叔,他是个拐子,他差点把我带走了,你快拿石头砸他,快砸他。”
铜豆子在一旁催促道。
周玄扭头看向了铜豆子,同时还望见坐在落英厅门口台阶上磕瓜子的李霜衣。
他一把将铜豆子推倒在地上,李霜衣依然磕瓜子在。
“不对,你也不是铜豆子!你到底是谁?”
如果真是铜豆子,把他推倒了,李霜衣怎么可能安坐不动?
“我是铜豆子!周叔叔,快砸那拐子。”
“小兄弟,你放我一马,我实在没活处了,才来拐小孩的……”
“都特么别吵了,你不是铜豆子,你也不是人拐子,都给老子闭嘴!”
周玄的精神陷入错乱,整个人已经癫狂起来。
“玄小子,玄小子你醒醒。”
周玄听到了袁不语的声音,循声望去,就瞧见袁不语腰间捆着围裙,不停拍着他的背。
“老袁?”
“你中邪了?拿石头要砸谁?”袁不语问。
“砸……?”
周玄往面前一瞧,哪儿还有铜豆子、人拐子的影子,甚至连李霜衣也瞧不见了。
就好像他们三个人,压根就没出现过似的。
“你绝对中邪了,跟我走。”
袁不语不由分说的拉着周玄往厨房的方向走,但走着走着,周玄却忽然挣脱老袁的拉扯。
“你不是,你不是老袁!老袁做饭从来不带围裙!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连师父都不认了?”袁不语一脸关切。
“滚,你不是我师父!”
周玄精神变得癫狂且扭曲,他想什么都不做,像地庙被石佛蛊惑时那样,让身体自己去解决癫狂。
但不管用。
他没办法什么都不想,袁不语的声音,像催命符似的干扰他,他心思根本静不下来。
“你愣着干什么,师父喊你呢?”
“喂,回话啊!”
周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折磨,痛苦使他走向了极端,他一不做二不休,蹲下身子,将左手放在地上,右手捏着石头,重重砸了下去。
砰!
周玄左手钻心的痛。
痛反而让他的精神清明了。
他右手捂着左手,瞧见自己就站在一口水井边,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跌到井中……
然后,他又回头一瞧,在刚才人拐子被踹倒的地方,有一个躺在地上痛苦叫喊的老太太——周家班里烧茶水的胡太太。
周玄不禁打了个冷颤,如果刚才他没意识到自己所看见的都是假的——那他会先用石头砸死胡太太,然后被“袁不语”骗到投井。
“我,我刚才是咋了?”周玄颓丧的走向了满脸惊恐痛苦的胡太太,扶起了她,赔礼赔钱……
安抚好胡太太后,
周玄又往厨房走去……
……
“你刚才是疯了!血井导致的疯癫。”袁不语听完周玄的讲述后,给徒弟递了碗茶。
“压压惊吧。”
“这就是血井的疯吗?有点……”周玄以为血井导致的疯癫,就像疯子那样嗷嗷叫唤,或者精神错乱之类的。
没想到血井的疯癫,竟如此恐怖……自己产生了幻觉来害自己。
“这是刚开始……最开始的幻觉很是很好分辨的,你自己留神就行,但越到后面,幻觉越难分辨,你根本分不清楚现实与幻觉。”袁不语说。
“程度会加剧?”周玄内心很少见的产生了惊慌感。
“嗯。”
“不是说五年之后才疯吗?”
“是五年之后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疯子,但这五年内,你会出现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精神状态,开始发作间隔长,越往后发作的间隔越短。”
袁不语叹着气,说:“果然血井通灵越强,疯癫的症状来得越快……”
他曾经的徒弟果儿,第一次出现疯癫之状的时间,在拜堂口后的第十六天。
周玄这才几天。
“到了后面,幻觉发作,我会不会把你和姐姐错认成仇人,然后像刚才要砸胡太太似的,也对你们……”
“可能会吧……”
袁不语喝茶的手在颤抖。
“唉……要是能对血井的了解更深一些,就好了。”
周玄委顿的靠在墙上,念叨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对……那篇故事!
他想到了什么,精神重新振作,往屋里跑。
“玄小子,去哪儿?”
“瞧故事。”
周玄回到了屋里,将上次看过的原主剪报本拿了出来,迅速的翻找了一阵,找到了那则令他印象深刻的惊悚故事,
「下午,家里养了十五年的老狗,疯狂的嘶咬我……我很害怕,顺手捡起了劈柴的斧头,对着老狗挥砍了十几下,然后我晕了过去,
第二天,我参加了母亲的葬礼,母亲的身体不知道被谁砍成了许多块。」
“这个故事,写的就是血井疯狂时候的幻觉!”周玄再读这个故事,感同身受,捧报的手指,略微有点发抖。
“这个故事的作者,应该和我一样,也是血井通灵人,他把血井幻觉以故事的形式,发表在报纸上,是为什么?赚稿费?出名?或者出于其他的原因?”
周玄冷静的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