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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炸开昭陵?

    列车缓缓驶入上海虹桥火车站,人头攒动如过江之鲫,黑田在连推带搡中被快速裹挟到了地铁二号线的站台。

    “高桥一直未主动联系,必出事无疑。”黑田思忖着挤进车厢。“可是,若头为什么也没有下一步的指令呢?”他疑惑,“按说高桥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早该探明情况了嘛?”

    黑田是十天前接到若头的指令,命令他立刻离开西安,去上海和平饭店与高桥接头。电话指令是若头亲自给他打的,来电显示是大陆手机号码。

    “黑田君,老大来了。”若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怎么?”黑田大吃一惊,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近来,山里的移动信号越来越差劲了。“亲分怎么会亲自到大陆来?”看到若头的大陆手机号码,黑田本已非常诧异了。他知道,三口组成立一百多年至今,共历经六任头目,从来没有哪一任头目离开过日本本土。特别是前三任头目_山口春吉、山口登、天冈一雄,如果没有天大的事情必须老大亲自出马,他们甚至连续几年都不会跨出日本关西地区一步的。三代目天冈一雄1978年去世前的那几年,那时,作为田岗一雄和田冈文子义子的黑田忠之,还是个十几岁的半大男孩,他几乎没怎么看见过义父离开过神户。

    地铁二号线列车过了上海静安寺站。

    “难道我的使命快要完成了?”黑田心中一沉,感觉恍如隔世。车厢中挤满了一脸倦容的年轻人,人人低头玩手机,魔都把所有的碎片时间用到了极致。

    他想到十六年前,也就是2002年初春的一天,那时候黑田已快要步入40岁了。有一天的傍晚,山口组五代目渡边芳则突然召见黑田忠之,见面地点在凑川神社的对面,神户火车站旁的“四季之味”割烹料理店的秘室里。这间密室,专供山口组头目所用,以前,黑田仅来过一次。

    那是在1984年,田冈文子被查出不治之症。就是在这‘四季之味’,21岁的黑田参加了山口组四代目竹中正久的就职仪式,并第一次接受了竹中的亲子杯。这一天他永远忘不了。他喝得实在太多了,踉踉跄跄晃进了熟悉的大谷医院。他醉眼朦胧,悠悠地一伸手,就想去摘那乌云上的一朵樱花,但身体之外有声音警告他,那是发髻上的花簪,可他喝得太多了,有些癫狂了,年轻的手,放肆地一把捏住了那樱花,刹那间,乌云立刻像瀑布一样倾泻到医院的床头之下。

    病榻上,虚弱的文子没有呵斥黑田,连一声责怪也没有。在文子眼里,黑田永远是个孩子。

    第二天,黑田忠之自己以山口组的方式谢罪,他自己切去了自己的一根小拇指。

    此后两年,山口组内部风云变幻如闪电。1985年1月,竹下四代目在大阪招刺杀身亡,“山一抗争”开始。1986年1月“教母”田冈文子因肝硬化去世,日本史上最惨烈的黑道武装火并终于结束。

    黑田双手拉开障子门,低着头抬腿进去,回身闭上白色的纸门。“四季之味”割烹料理店的秘密和室中,所有家具摆设丝毫未变。和室内,只有老大渡边芳则一人,他身着灰色和服,端坐在榻榻米上。黑田被惊的目瞪口呆,山口组的四件继承头目的物证,一个挨着一个赫然摆放在榻榻米上的红木矮桌之上:山口组组旗、白绢、《任侠奥传》一卷、护身银刀一把。

    这四件证物可是山口组最神圣之物啊。

    黑田夹着双臂走过去,渡边连眼皮都没抬。

    “黑田君,该你行动了。”老大从没一句多余的话,在黑田眼里,他也是兄长。当年初入黑道必经的“三级修业”,义父田冈一雄就是把十六岁的黑田放在了渡边的门下。

    “是。”黑田感到身体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他攥紧双拳,用力控制住浑身的颤动。

    渡边神情凝重,默默地打开了被称为《任侠奥传》的第三件证物。

    黑田眼睛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

    那是一张白纸。

    1989年,五代目渡边芳则的就职仪式当时是在山口组本家举行的,在继承头目之位的四件证物旁,黑田忠之第二次接受了亲子杯。那也是他第二次目睹证物。

    说是白纸,因为的确那上面空无一字,一丝墨迹不沾。但黑田立刻发现,其实,它更像是一幅卷轴的中国字画,古铜金平纹乳黄锦绫的装裱,但,画芯却是空白的。

    “黑田君,”老大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似乎隐隐地有些动容,“你今后的使命就是要取得那件绝世的宝贝,来替换这第三件证物这空白的画芯。”渡边停顿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瞧了眼黑田。

    “你可明白,为了这桩使命,也许要用尽你的余生。”

    “是。”黑田身体立的更加笔直了。有疑问,但不能主动问。

    “去中国大陆,找到《兰亭序》,王右军的墨宝,真迹。”大耳阔鼻的渡边芳则咽了一下口水,突然间他伸长了脖子,嗓音变成了细声细腔的娘娘腔,“把它请到神户来。”此时的五代目如魂灵附体般翻起了白眼。

    黑田一下子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么多年,山口组不间断地出巨资,使得黑田几乎快要成为日本一流的汉学家和书法家了。

    为的就是这一刻。

    “老大,要我炸开昭陵吗?”

    “混蛋!”渡边朝着天花板翻起白眼,太用劲了,真怕他那两颗黑眼珠子冲进额头再也掉不下来。黑田知道,老大的这个习惯动作,是那些年“山一争斗”中留下的创伤,意味着他要抽刀了。

    不过今天似乎例外。

    “你明天就出发,到彦根去见高桥笠间。”

    高桥笠间是黑田忠之十几岁时的同学。所谓同学,就是在1976年的前后三年时间,两个人一起在东京都多摩地区的福生市,学习汉语言文化和中华书法。而他们共同的老师是一位中国老人,老人的名子叫胡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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