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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跳河这件事很丢人

    “娘,您心里有气,可别朝我们撒。”冯月芬摇着蒲扇从堂屋走出来,没好气地拉过苏金宝,“你个没出息的,一根跳绳也值得抢,以后这家里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还不赶紧写作业去!”

    “啧啧,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不训大的,反而训那个不懂事的。”徐玉香阴阳怪气道,“你那个翠翠要是个争气的,早就嫁到城里去了,要啥没啥,还这么不懂事,也难怪她大姑看不上她。”

    “娘,我家翠翠可没那个福气。”冯月芬干脆起了高腔,双手抱胸,高声道,“不像有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像别人家都没有闺女似的,人家梁坤没了你们家闺女,照样不耽误结婚,以为自己是谁啊!”

    “你们一个个地不争气,活该一辈子窝在庄稼地里。”徐玉香越说越生气,“你姐再怎么有本事,怎么想提携你们,都没用,因为你们没有那个命!”

    陈桂兰听了,像是理亏,低下头不吱声。

    苏椒椒听着听着就笑了。

    这婆媳俩真是默契感十足。

    一根跳绳也能内涵到她身上来,只是今非昔比,她不会在意这些,不值得。

    见陈桂兰像做错了事一样摩挲着自己的膝盖,苏椒椒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妈,您不要在意她们怎么说,相信我,咱们的日子不会比任何人差。”

    前世她没有读高中,而且去了市里服装厂打工。

    两年后,她跟着她的师傅秦霜去了帝都打拼了十几年,才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这辈子她要读书,更要赚钱。

    胡同里,一阵自行车铃声传来,陈桂兰眼前一亮,腾地站起来:“椒椒,你爸回来了!”

    苏厚礼是从胡同西头推着自行车回来的。

    西装革履,头发上摸着头油,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的提包,完全是城里人的派头。

    他路过殷大娘的门口,见三五个人从里面神色凝重地走出来,摇摇头,小声道:“封建迷信。”

    走了几步,见徐玉香正在跟冯月芬说话,便停下脚步说道:“娘,回家吃饭吧!”

    “吃什么吃?”徐玉香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我都快被她们娘俩气死了。”

    “娘,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苏厚礼皱眉道,“有我在呢!”

    说完,他又跟冯月芬打招呼,“大嫂,大哥还没回来?”

    “你大哥是庄稼人,早出晚归的,哪有正点?”冯月芬本想冷嘲热讽一番,一想到以后苏翠翠的工作还得苏厚礼帮忙,硬是挤出一丝笑容,“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等你大哥回来,我让他过去找你说话。”

    “好!”苏厚礼点点头,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拽了拽徐玉香,“娘,咱们回家。”

    他觉得帮衬侄女,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至于苏椒椒,无论他怎么待她,她都是他的女儿,要是有什么事,她不会不管他。

    娘俩表情不一地进了院子。

    “厚礼,你回来了。”陈桂兰见了自家男人,有些手忙脚乱,她的目光落在苏厚礼身上笔挺的西服上落了落,伸手理了理头发,又慌忙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讪讪道,“刚好回来吃饭。”

    苏厚礼看都没看她,沉着脸把自行车支好,去了井边洗手。

    陈桂兰忙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毛巾拿出来递给他,苏厚礼没看见一样,继续低头洗手,陈桂兰的手在半空晾了一会儿,只得把毛巾搭在井边,快步回了灶房里揭开锅,招呼苏椒椒往外端饭,夏天热,他们都是在院子里吃饭的。

    苏椒椒不冷不热地跟苏厚礼打了招呼,把吃饭的小方桌搬了出去,取了碗筷,陈桂兰炖了土豆豆角,锅边贴了一圈白面掺着玉米面的锅贴,拌了一个蒜泥黄瓜,还熬了一锅玉米糊糊。

    陈桂兰做饭很用心,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做得很好吃。

    久违的香味让苏椒椒食指大动。

    徐玉香回了屋,不肯出来吃饭,说是头疼。

    陈桂兰只得单独给她盛了饭菜连同一颗鸡蛋,端到了炕上:“娘,您不舒服就在炕上吃,有事喊我。”

    “放心,我死不了。”徐玉香摆足了婆婆的架势。

    一家三口坐下后,苏厚礼才冷冷地开口问苏椒椒:“我听你奶说,你不肯跟梁坤订婚,然后去跳了河?”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个闺女能做出这种事。

    真是太丢人了!

    “是的。”苏椒椒神色平静地给陈桂兰夹菜,“我想上高中,以后考大学。”

    “你考大学?”苏厚礼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先不说你能不能考上,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大学生都不包分配了吗?”

    “知道,那又如何?”苏椒椒反问。

    前世苏椒椒最后一次见苏厚礼的时候,还是2015年的清明节。

    她回来给陈桂兰扫墓,刚下车就看见他在路边摆摊卖水果,那两年城里的那些服装厂先后搬迁到了外地,他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便当起了小摊贩。

    他说他妻子跟着女儿去了外地,不经常回来,留下他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做生意,家里也没人做饭,甚至当着苏椒椒的面,他还掉了眼泪,说要是陈桂兰活着该多好,起码他回家有口热乎饭吃。

    那时他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再没了如今的容光焕发。

    苏椒椒恨他。

    也没再打听他的消息。

    只听说他把村里的房子卖给了苏厚德,拆迁的时候兄弟俩因为房子打了官司,老死不相来,苏厚礼败诉后,再没回过村,他一个人住在城里,做点小买卖,虽然结了婚,却过着光棍一样的日子。

    “知道你还读什么高中,考什么大学?”苏厚礼情绪激动地把筷子啪地放在桌子上,戴着银戒指的手指敲着饭桌道,“你要是知趣,明天去找你姑姑认个错,早点跟梁坤把婚事定下来,等你嫁过去,你就是城里人,还能跟你姑姑一样上班,你这是掉到金窝福窝里了,你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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