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比黄家姐弟的脑筋转得快,他一下子就猜到定是顾青鸢从中作梗,否则那肚兜如何就变成黄玉竹的。
定是那贱婢暴露了,这才被顾青鸢将计就计。
他唯独想不明白的是,顾青鸢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进了南阳伯府偷走黄玉竹的贴身之物!
但他可以确定此事不会是永乐所为,因为以永乐的性子,她若知晓了早就大发雷霆直接发难。
许青见事情不妙,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不成想被顾青鸢给绊住了脚。
两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的精明算计。
“青鸢年纪小还不曾遇到过这种事,如今好端端的被人陷害清白,还请驸马为青鸢做主啊。”顾青鸢本就生得纤细美丽,如今刻意示弱,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许青嘴角抽了抽。
你都已经算计到这步,还用别人给你撑腰吗?
“这里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许青想和稀泥,恨不得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青鸢眼底闪过一抹寒霜,似笑非笑的道:“驸马说过要替殿下照顾青鸢,在青鸢心里驸马与殿下一般亲近,如今青鸢在京城举目无亲,便只有仰仗驸马您了!”
这句话任别人听来都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只有许青听得出她话中的威胁。
若让永乐长公主得知他偏护黄家姐弟,还指不定要闹出多少事来。
许青心下一横,怒目看着黄博文道:“以前我以为你是个上进端正的君子,还曾请你去公主府做客,没想到你竟这般厚颜无耻,妄想以此攀附公主府,简直令人发指。”
“青鸢是永乐认下的义女,便是我们的女儿,岂容你这般欺辱!日后你最好小心行事,莫要再让我瞧到你,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许青!”黄玉竹本就因先前的事心有芥蒂,如今再听他当众羞辱自家弟弟,不禁怒从心起。
他不帮着自己说话也就算了,竟还向着顾青鸢,还说什么顾青鸢是他和永乐的女儿!
好好好,原来他们是一家人,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许青暗暗给黄玉竹使眼色,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谁知道黄玉竹早就被愤怒嫉恨蒙蔽了双眼,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顾青鸢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软声细语的道:“多谢驸马为青鸢撑腰,难怪殿下会说驸马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永乐当真这般说的?”许青并不知顾青鸢早就发现了他们的私情,听到永乐长公主竟在私下夸赞他,不禁有些惊讶。
黄玉竹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黄博文狠狠瞪了许青一眼,“博文,咱们走!”
“三少奶奶留步。”
顾青鸢轻声开口,“我原以为三少奶奶是真心待我,也愿意称你一声黄姐姐。可今日之事着令人心寒,我没想到自己的信任会遭来如此算计。如今事情败露,三少奶奶不觉得该与我说一声抱歉吗?”
承受着四面而来的鄙夷目光,黄玉竹心知自家此番名声尽毁,又想到自己被情郎舍弃,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也踉跄起来。
南阳伯夫人上前搀住黄玉竹,转过头对顾青鸢道:“长宁乡君,此事怕是有些误会。我是她婆母,深知玉竹不是这种人,想是,想是……”
“想是黄公子得了失心疯!对,就是这样,玉竹你说是不是啊?”南阳伯夫人掐了黄玉竹一把,拼命的给她使眼色。
黄玉竹愣了一瞬,转头看着自家弟弟,咬牙道:“对,博文最近备考压力太大,想是脑子出了点问题,我这便带他回去看大夫。今日真是对不住乡君了。”
脑子有病总比品性卑劣好,否则以后想娶亲都难了!
“姐,我什么时候得失心疯了,我才没病!顾青鸢就是喜欢我嘛,她就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行了!快别说了!”黄玉竹大力扯着黄博文,将他拖走。
现在她真有些怀疑自家弟弟的脑子了!
众人看他这癫样心里也有些信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连脑子都不要的。
南阳伯夫人上前想再和顾青鸢解释一番,杨氏冷着脸对顾青鸢道:“青鸢,这里晦气,咱们去那处逛逛!”
“好。”
顾青鸢颔首应下,挽着杨氏的手臂扬长而去,徒留南阳伯夫人一人尴尬。
刘氏忍不住对郑氏抱怨道:“大嫂,婆母真是偏心啊,黄玉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为她找补,就连二夫人都看不下去了。”
郑氏蹙蹙眉,眼眸一转低声与刘氏道:“二弟妹,你觉不觉得三弟妹与许驸马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刘氏略怔了下,郑氏不说她还没注意,现在细细想想是有那么点古怪,“照理说许驸马为长宁乡君出头,三弟妹非但不怕怎么还有点生气似的?”
郑氏点点头,尤其她方才还直呼许青大名,只有熟悉的人才会这般做。
“以前还真没听黄玉竹提及过许驸马,她那个人最喜欢炫耀,若能攀上这种关系早就到你我面前张扬了。”刘氏眯了眯眼,“大嫂,这件事咱们可得好好查查!”
另一边杨氏也忍不住气恼道:“没想到那黄玉竹往日瞧着本分乖巧,竟生了这般心肠!好在你及时发现,否则今日可就麻烦了。”
同为女子,却做出毁女子名节之事,这触及了杨氏的底线。
顾青鸢牵唇浅浅一笑,“他们此番也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就算被南阳伯夫人暂时遮掩了过去,但名声却是救不回来的。”
就算那黄博文侥幸考中,吏部还要考核品性,出了这样的事黄博文注定与仕途无缘了。
顾青鸢并不气他们算计自己,可许青和黄玉竹欺瞒永乐长公主,还对长公主恶言相向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这只是一点利息,他们付出的还会更多。
另一边,黄博文不耐烦的甩开黄玉竹的手,“姐,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还没与那顾青鸢掰扯清楚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人家摆明没瞧上你,还反过来算计了你!”事到如今黄玉竹也想明白了,那顾青鸢压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一早挖好了坑巴巴的等着他们往里跳。
黄博文一愣,“什么,她算计咱们?难道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上官郡主,所以因爱生恨?”
“你……你……”黄玉竹指着黄博文说不出话来,尤其看着他那张笃定的脸更是恨不得抽他几巴掌。
可他毕竟是黄家独苗,黄玉竹只能骂一句“你真是疯了”甩袖走人。
要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顾青鸢看上了他,他们就会准备个更加缜密的计划。
看着黄玉竹怒气冲冲的背影,黄博文一脸莫名,但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顾青鸢。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的护身符。
上官郡主委托他务必要将此物交到顾青鸢手里,说是为先前的争执感到愧疚,特为顾青鸢求了护身符,还嘱咐他不要对人透露自己。
黄博文放在鼻下贪恋的嗅了嗅,护身符有种特别的草药气,不知是不是她指尖残留的味道。
郡主真是太善良了,被顾青鸢气病了还想着为她求护身符。
顾青鸢哪里配!
他将香囊重新揣入怀中。
眼珠一转,嘿嘿笑了起来。
或许郡主就是想到他不会给顾青鸢,所以才以这种方式送他东西。
少女的心思真是太好猜了。
想到自己被尊贵的郡主所喜欢着,他一扫方才的阴霾,昂首挺胸的走进马场观看起马球赛来。
这是顾青鸢第一次来马场,瞧着哪里都热闹。
杨氏出身将门,平日不好赏花饮茶,就好马会这一口,便为顾青鸢讲解起来,“看见那匹狮子骢没,那可是这马场里的马王,只要它出场其他的马匹都只能沦为陪衬。”
顾青鸢抬眼望去,但见那匹狮子骢通体雪白,脖颈处有长长的青白色鬃毛,比寻常的马匹要高大。
“瞧着真是威风呢。”顾青鸢不禁赞了一句。
“外行人就会看个热闹,懂得什么!”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顾青鸢不用看都知道是蒋莹。
蒋莹冷冷打量了顾青鸢一番,语气不善的道:“瞧你这样子怕是连马都没骑过,在这装模作样做什么!”
翠红在一旁不服气的开口,“谁说我家乡君没骑过,靖安王爷教过我家乡君骑马呢!”
蒋莹凤眸瞪圆,“什么?王爷还教你骑马了!”
他那样清冷疏淡的人,竟会屈尊降贵教顾青鸢骑马,该不会真瞧上她了吧!
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她还想开口发难,身后传来蒋弦漫不经心的声音,“莹儿和乡君在聊什么?”
蒋莹想到那日蒋弦对她的警告,抿了抿唇,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蒋弦无奈摇摇头,垂着眸子睨着顾青鸢道:“家妹自小骄纵惯了,还请乡君见谅,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顾青鸢面色淡淡,冷幽幽的道:“指挥使言重了,我与蒋小姐非亲非故何来计较一说。”
言外之意便是她可不会惯着蒋莹。
蒋弦勾了勾唇角,他看人时有种习以为常的轻佻,“乡君何必总对我冷言相对?先前的事当真只是误会,日后我再不会那般对待乡君了。”
蒋弦这话说得有几分暧昧,杨氏深知蒋家人的性子,出来为顾青鸢解围道:“蒋指挥使可是在寻世子?他与顾侧妃在那处饮茶,指挥使可自便。”
蒋弦眼神轻慢的扫了杨氏一眼,她的儿子不过是容锦身边的一条走狗,也配对他指手画脚!
“曹玉那边我自有话要交代,这边我还有话要对乡君说,还是二夫人先自便吧!”
对峙间,忽然有人走过来勾住了蒋弦的肩。
蒋弦冷然回首,便见祁安笑得一脸心无城府,“这不是蒋大世子吗?你这何时回的京,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京城的公侯府邸就数你最低调了,平时无事多与咱们聚聚嘛!”
蒋家虽贵为侯府,可这爵位却是蒋家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毕竟蒋侯爷位列兵部尚书,蒋弦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全然不是那些没有实权的府邸可较的。
蒋弦拂祁安的手,态度倒还是和善,“祁世子才是大忙人,生意遍布天下,咱们怎好叨扰。”
一来祁安出身安国公府是太后的亲侄孙,二来祁安此人不涉朝政,性子又热络,蒋弦对他并无敌意。
祁安嘻嘻一笑,“行,那就算是我的错。今日既你来了我这马场,我必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你,走,咱们喝酒去!”
蒋弦被祁安纠缠着带走。
祁安路过顾青鸢身边时,略有心虚的看了她一眼。
这可是自家二哥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能不护着吗?
只盼着她日后若真做了自己二嫂,莫要计较他先前的做为。
顾青鸢倒是并未察觉到祁安的复杂思绪,略有疑惑的问向杨氏,“这马场也是安国公府的产业吗?”
杨氏点点头。
“祁世子虽不入朝政,但却颇有经商头脑,安国公府的生意在京城可谓首屈一指。先不说这个,你与那蒋弦可有过交集?他那个人性子狠戾,你可莫要被他的好皮囊给骗了。”
看着杨氏担心的样子,顾青鸢抿唇一笑,正欲解释,忽听人群传来骚动。
“惊马了!惊马了!快跑!”
只见那头原本威风凛凛的狮子骢突然暴躁癫狂起来,它疯狂的跳动着,将马背上的人远远甩开。
没有了缰绳的约制,它如一只凶狠的猛兽鼻中喷出重重的热气。
它不安的蹬动着前蹄,缓缓晃着头,幽黑的眸子似乎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突然,它仰天嘶鸣一声,猛地朝一个方向冲撞过去。
众人都被它这举动吓得四下散开,原本在看热闹的黄博文也被吓得脸色一白,慌慌张张的就要随着人群逃离,可那狮子骢却一下就跃过护栏,瞬间跃至黄博文身前。
马匹拉车时只觉得它温顺有用,可当它就这般昂首挺胸的站在人前时,才会恍然意识到,原来人是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狮子骢眸光凌厉,它高高抬起前蹄,狠狠踩向早已被吓得摔倒在地的黄博文。
四周尖叫嘶喊声不断。
祁安急匆匆赶过来时,便见他的宝贝狮子骢在伤人,急得他大声喊道:“快救人,快拉住马!”
蒋弦神情慵懒的跟在祁安身后,漫不经心的道:“狮子骢已经发狂了,人是拦不住的,除非射杀了它。”
马匹的力量本就比人大,更何况是发狂的宝马。
祁安只犹豫了一下,便对蒋弦道:“你箭术好,你来射!”
蒋弦挑眉看着他,眼里有几分诧异,“你可想好了,这狮子骢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
在他看来几条人命,全然比不上这匹宝马的价值。
“总不能看着它伤人不管,再如何也没有人命重要!”祁安拿过一旁的弓箭递交给蒋弦。
顾青鸢倒是因此高看了这位世子爷一眼,在这个时代看重人命的权贵可不多见。
“那你可别后悔!”蒋弦闻言便不再推辞,挽弓搭箭,稳准利落的射向狮子骢。
反正不是他的马,死了也不心疼。
看着狮子骢轰然倒地,祁安一头扎靠在蒋弦的肩膀上落泪,“我的狮子骢啊!我的宝贝啊,你死得好惨啊!”
蒋弦难掩嫌弃的推开他的头,“是你要杀的,转过头来哭什么!”
“我凭什么不能哭,这狮子骢可是我自小养大的,我伤心还不行吗?我就哭我就哭!”祁安捶足顿胸,一副随时要哭背过气的样子。
蒋弦受不了他这样,抬身要走,便见顾青鸢正看着他们这边。
蒋弦将手中弓箭丢给一旁的护卫,挑唇噙笑上前,“乡君想必吓坏了,我送乡君回去吧。”
“不必劳烦指挥使,本王自会送她。”
容锦走过来,如冷山般气势冷肃。
看到顾青鸢穿着他送的披风时,幽邃的眼底泛起点点星光。
顾青鸢抿抿嘴唇,轻轻垂下了睫羽。
蒋弦眯了眯眼,“王爷还真是悠闲,在哪里都能看到您!”
“这句话本王送还给指挥使。”
蒋弦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大殿下被御史弹劾,奏他在白鹿庄奢靡享受,这里怕是有王爷的手笔在吧!”
如今三皇子一派紧咬着容征不放,人证物证确凿,陛下动怒罚容征闭门思过一月。
蒋弦怎么看都觉得这里有人推波助澜。
容锦不置可否,只道:“身行不正,必受其扰。”
他不喜容征对她的态度,岂能看容征过得舒适。
两人目光之间火光四溅,祁安跌跌撞撞的行至两人身边,虚弱无力的搭着他们的肩膀,“我都什么样了,你们还有心情吵。能不能关心我一下?”
行云清了清嗓,提醒道:“祁世子,属下觉得那边有人比您还需要关心。”
“博文啊!你可不能有事!”
黄博文生死未卜的闭着眼睛,下半身肉眼可见有血色渗出,黄玉竹一路跟着被人抬走的黄博文嚎啕大哭,没注意到有一抹黄色从黄博文衣襟中掉出。
顾青鸢侧耳对白霜低语几句,白霜会意悄然而去。
平西王府。
上官若华听到杜鹃的禀报气得摔了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明明交代过,让他务必将这平安符交给顾青鸢,哪怕悄悄塞到她身上。
他竟然阳奉阴违自己留下了!
“人死了没?”上官若华眸色冷森,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单纯可人。
“尚且不知。”
上官若华眼中尽是杀意,“再探!若是没死,便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