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有百年云家。家族规模不大,底蕴却独特。其主营制墨、造纸与木雕。云家之墨,质地细腻、墨香醇厚,书写流畅,为文人墨客所钟爱;造纸工艺精湛,纸张薄如蝉翼、坚韧非常,宜书宜画;木雕作品栩栩如生,工匠以刀为笔,花鸟鱼虫、人物故事皆活灵活现。
云家向来低调,只是去年年底起倒是有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提到“新奇东西”四个字的时候,立即引来了苏婉清的兴趣。
段晏舟显然早有准备,一抬手郑经恭敬递上托盘,其上摆有数样物件。
有一方墨,质地温润,于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段晏舟拿起墨块道:“此乃‘凝香墨’,加了从西域而来的独特香料。墨香持久不散,且有防虫蛀之效。文人用此墨书写,作品可长久保存,书写时墨香清幽,似置身墨林。”
他又指责一个白色的小块道:“这香皂与皂角迥异,乃用多种珍贵花草和油脂精心炼制。沾水搓揉,泡沫丰富绵密,可深入肌肤纹理洗净污垢,且含滋养肌肤药材,长期使用能使肌肤光滑如凝脂。”
接下里是一个小瓶子,“这是琉璃瓶,能装液体,如今在江南供不应求。”
最后是一金属小盒,盒内彩色膏状物甚是特别。段晏舟道:“此为口脂,色彩比常物更艳丽且不易掉色,居所由特殊花卉和矿物颜料混合而成。涂抹双唇,娇艳欲滴,仿若盛开之花,兼能滋润唇部,防干裂。”
撇开那墨,不管是香皂、琉璃瓶还是那口脂,苏婉清都一眼认出,是现代之物。
背后之人能一举拿出诸多新奇之物,必是经漫长钻研。如今一股脑亮出,足见其底气十足,已可自保。
其时机选得精妙,去年底将物事投于市场,至今京城毫无风声。大雪之后至今,消息虽缓,却仍悄无声息,可见对产量把控之妙。
段晏舟看向苏婉清:“县主可有发现?”苏婉清点头,神色笃定:“我确信,云家与书文先生幕后之人乃同一人。”
段晏舟挑眉:“县主何以如此肯定?云家难道不会是幕后主谋?”
苏婉清摇头轻笑:“若这些皆是云家自作主张推出,如此行事,无疑将云家置于险境,此乃自寻死路。云家若有这等蠢人,焉能传承百年?”段晏舟亦认可此理。
二人一时沉默,旋即同时开口。
段晏舟道:“我过几日需下江南。”
苏婉清道:“我正要去江南。”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尽显。段晏舟问:“县主为何要去江南?”
苏婉清目光投向屋外,神色中透着几分向往:“此事我已思之良久。京中诸事繁杂,掣肘颇多,行事需考虑的因素数不胜数。相较而言,江南民风更为淳朴宽厚,话语环境也更宽松自由。我想去江南,一来可以继续写话本,二来也想在那边建一个纺织厂,为更多女子提供做工的机会。”
她没有说的是,若真的有成效,她还去更南边,去西边,去北边,为更多女子提供更多的机会。
她心中还有更大的抱负,只是未宣之于口。若江南之行卓有成效,她还要奔赴更南之地、西边、北边,为普天之下更多女子创造机会。
段晏舟微微皱眉:“县主打算何时出发?”
苏婉清略作思忖:“最快也要五日之后,我需安排好京中的诸事。”段晏舟点头:“我后日便要动身。”
苏婉清知晓他身负要事,轻声道:“若有机会,咱们在江南再见。”
段晏舟临走前,不放心地给了她一块玉佩:“江南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初来乍到,切莫意气用事。若遇棘手之事,可前往扬州城的醉香楼,找一位名叫赵隐的人,你只需将我的信物交给他,再留下你的地址,我会派人前去助你。”
苏婉清接过玉佩,触手温润,那玉佩上精致的纹路仿佛带着段晏舟的体温。她抬眸看向段晏舟。
“多谢段侯爷关心,我记下了。此去江南,侯爷亦要万事小心。”
......
得知苏婉清要去江南的消息,姜氏再也坐不住了。
她自小在江南长大,自从跟随父亲入京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如今一听苏婉清要回江南,立刻就嚷嚷着要一同前往,反正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苏锐明的想法。
大不了就把和离书拿到台面上!
苏婉清好说歹说,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留在京城。
本以为最大的难关已经度过,没成想,惠和听闻此事后,当场就闹了起来。
长公主府内,惠和气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问道:“什么?你又要去看你外祖?”
苏婉清忙不迭地安抚:“上次我去看望的是曾外祖,这次是外祖,不一样的。”
惠和却不依不饶,小嘴一撇,冷哼一声:“哼,你别想糊弄我。你每次都有借口,这次可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京城。我不管,你得带上我,我也要去江南游玩一番。”
苏婉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呢?钟姐姐还在京城呢。”
这不说还好,一提钟姐姐,惠和更是火冒三丈。
“你都不知道,九舅舅把钟姐姐宝贝成什么样了!”惠和气呼呼地说道。
苏婉清沉默了,她还真知道。之前钟姐姐在乐王府怀孕满三个月,消息传开,人尽皆知。惠和和苏婉清曾一同去乐王府看望她。
结果刚踏入垂花门,乐王便要求她们净手,还得用特殊的香料熏衣,务必保证全身干净清爽,连身上原本的熏香都不能有味道。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她们引到钟姐姐所在的院子。
乐王还先行出来,上下打量她们一眼,问道:“你们中午有没有吃肉?吃过肉有没有漱口?”
惠和气得咬牙,却也只能忍着,没好气道:“你都已经放话了,说来看钟姐姐之前必须吃素,我还敢吃肉吗?我今天就喝了两碗粥就来了。”
乐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呵呵一笑,解释道:“你别怪本王这般谨慎,实在是你钟姐姐害喜厉害,闻不得一点肉味。
自那以后,惠和与苏婉清便大多只是送些东西过去,不再亲自登门。
可前两天,惠和独自一人去了趟乐王府。没想到,这次乐王更是变本加厉。
见只有惠和一人前来,竟直接要求她在隔壁院子里沐浴更衣后再去见钟姐姐。
惠和气得小脸通红,当即怒从心起,二话不说就朝着乐王追打过去。她边追边骂:“你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我好心来看望姐姐,你却这般刁难我!”
乐王则边躲边喊:“本王这也是为了你钟姐姐好啊!”
那场面,真是混乱至极,整个乐王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搅得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