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线的战事,随着年关的临近,越发平静下来。
由于主力不太耐寒等原因,贾诩在军事上,只能够采取一定的守势,少量的进攻则主要交给了数量不多的秦、成、凤、阶四州的士兵以及陇州、凤翔府、邠州、宁州等地的降军,以及高顺麾下的银枪效节都。
银枪效节都现在已经被高顺练成了陷阵营,改了名字,人数也扩大到了一万人,补充的人员主要来自北地的精锐。
任谁也想不到,大虞最精锐的一个野战军团,其实在高顺这支偏师手中。
而这支偏师也够大胆,裨将李处耘竟然已经攻下了庆州的首府安化(今甘肃庆阳)。
邠州、宁州、庆州,三州的位置自南向北排列,都位于泾河流域,都是静难节度使部所辖。
静难节度使部的主力之前都已经被李处耘给葬送,很大一部分都投降了,他们中很多将官都是邠州、宁州、庆州的人,在他们的协助下,大虞进军迅速,已经基本上占领了静难节度使部。
(西北形势图)
高顺军之所以止步安化,也是害怕呈一字长蛇阵,一旦后周腾出手来,就有被切断的风险。
其实,现在的高顺军团和他们东侧的后周的鄜坊节度使(保大节度使)部所辖的鄜州、坊州等州是麻秆打狼两头怕。
鄜坊节度使现在既要分兵用来抵御北汉的进攻,还得防御定难军和大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大虞也的确没有能力进攻了。
两地算是以子午岭为界,保持了互不侵犯的姿态。
此时,贾诩的主要策略也改为了反间计。
一是向西北三大方镇散布“自唐末以来中原王朝皆短命”“大虞皇帝是天命之子”“柴荣活不过五年”“大虞军不可敌”“保命最重要”……之类的流言;
二是派出使者送出礼物,使者们不提要求,只谈感情,很多使者因为是原定难军或者陇州的人物,多少有一份香火情,一般也不会被杀掉;当然,西北方镇的人精们一般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三是派人向后周境内散布西北方镇跟大虞眉来眼去首鼠两端的消息;
四是,瞅准时间,再向西北方镇传递后周朝堂不信任他们的消息。
贾诩并不急着发动进攻,因为流言这种东西有时候比迫切的攻击更加致命。
这些流言会造成经典的囚徒困境,后周不敢赌西北方镇的绝对忠心,西北方镇也不敢完全相信北后周君臣对他们的信任度,双方互不信任,一般情况下,还可以维持面子上的稳定,一旦事情有变,那可就很难说了。
贾诩其实有打算,日后派几支军队打出几支西北军镇的旗帜,让他们配合攻击后周军,若是以此能够骗过后周,以至于让后周一怒之下杀了这些军镇节度使留在开封的家人的话,那就更妙了。
李重进缩在营里不出来,是真的无可奈何的选择;而贾诩缩在营里不出来,则是在布更大的局。
贾诩最近甚至还在偷偷往高顺那边增兵,因为贾诩很清楚,在后周军攻打武功大营无果之后,必然会对高顺所部出手,因为呈一字长蛇阵的高顺所部,怎么看都是大虞军最大的软肋。
贾诩揣着手,烤着火,已经把明年后周可能的举动都推演了好几遍。
对此,一无所觉的后周西北藩镇们,却只是在乐得清闲。
尤其在彰义军节度使郭延义战败后,西北三镇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主动进攻的意志了,大部分也都收了“故人”的礼物。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心向大虞,他们更不会主动跟后周撕破脸,毕竟,这些节度使的很多家人还在开封呢。
只是,这些见惯了中原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大员们,也得顾忌一下战争的形势和彼此的后路啊。
只要手里有兵,哪怕王朝更替,也仍旧会重用他们,不会轻易翻脸;哪怕后周知道他们出工不出力,也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于是,在这个冬季,回鹘、党项、吐蕃……各种部落蛮夷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因为大雪冻死了大量牲畜等原因,对后周的西北展开了骚扰。
这些方镇一时间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出兵协助李重进。
当然了,究竟是不是真的无力,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李重进也无可奈何。
他都戴套了,我又没有动,你怎么能说我出轨?
政治,可比多角恋+婚内出轨+多人运动还要肮脏。
与北线这边相对平和的战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淮战场。
柴荣当然知道北线战场的形势,但是他必须要拿下淮南,否则后周才是真的输了,他柴荣才算是真的输了。
说的肮脏一点,关中、南阳两处的战事,失利了他都有甩锅的,尤其是郭威的外甥李重进和郭威的女婿张永德二人,他们战败了对于柴荣而言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郭威的家人都被后汉隐帝杀掉,所以郭威称帝后,帝位的继承人就只能够在柴荣、李重进、张永德三个人之间选。
理论上最亲的是女婿张永德。
但郭威最终选择了柴荣。可这并不意味柴荣就有了足够的正统性,也不意味着李重进和张永德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这也是为什么柴荣一直强硬主战、改革军队的重要原因——他需要抓兵权。
所以,这场战争,如果只有他赢了,而李重进和张永德却没有什么成果,乃至战败的话,二人自然就再也不具备威胁他皇位的资格。
柴荣为什么没有全力以赴给二人派去援军?除了军队的确一时半会儿不好抽调外,不想让二人大胜,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而且是只能做,就连心腹都不能开口说的重要原因。
政治是肮脏的。
柴荣无疑是一个玩弄政治的高手。
只是,现在压制李重进和张永德的目标基本实现了,柴荣也不想再继续在江南纠缠下去了,他怕再纠缠下去,南阳和关中真的要烂了。
更何况,北汉和契丹也不消停!
柴荣如同一个踩了十年缝纫机的老汉走进了五十元的红灯区点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妈一般,粗暴而又饥不择食。
他不恤民力的发动民夫,不惜一切代价对南唐剩下的据点发动猛攻。
在猛烈的攻击下,后周行舒州刺史郭令图攻陷了舒州(今安徽省潜山县)。
武宁节度使、濠州城下都部署武行德、殿前都虞侯慕容延钊、右神武统军宋延渥、铁骑都指挥使王彦升等将,则不分昼夜猛攻濠州。
先前,南唐濠州团练使郭廷谓给柴荣上表言:“臣家在江南,若遽降,恐为唐所族矣,请先遣使诣金陵禀命,然后出降!”
此时,郭廷谓知道濠州不能守,遂举城投降。
另有蕲州将领李福杀其知州王承隽举州降。
当李廷珪所部赶到黄州时,南唐江北的十四州,仅剩下了庐州、黄州、泰州、和州四州还在南唐手中。
(黄框为后周占领区,红框为大虞占领区,黑框为南方防御区)
南唐防线已经烂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