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健壮男子将木桶中的食物倒入木槽中,六个小孩快速从各自的铁笼中爬出。
他们陆续爬到木槽边,立刻埋首其间,快速吃了起来。
当第五个小孩埋首在木槽中,快速吞咽着槽中食物时,刚好把木槽全部挤满。
木槽的长度,容纳不下第六颗脑袋。
这明显是精心设计过的。
当最后一个小孩爬到木槽边时,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面对这种局面,他的做法就是加快速度,朝着旁边一个正在进食的小孩猛地撞了过去。
“啊!”
专心进食的小孩受着忽然的撞击,身子直接翻了出去,自然也将自己的进食位空了出来。
当他怒吼着翻身爬起,就要冲那抢了他的位置,正在快速进食的小孩扑过去的时候,一根鞭子抽在了他身上。
痛苦倒地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四肢爬行,向着刚才撞他的小孩报复回去。
果然,这时候再没有鞭子招呼到他身上。
担心鞭子还会落在身上的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庆幸,觉得这规矩其实也并不严苛,还挺宽松的。
很快,他重新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进食位。
这因“抢食”带来的混乱,并不止于这两人之间,很快就将其他几个小孩都牵扯了进去。
六个小孩,五个进食位。
虽然平均一下木槽中的食物足够六个小孩都勉强吃饱,但在这样激烈竞争的氛围下,当木槽中的食物被舔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却有两个小孩明显只吃了个半饱。
他们没有怨愤“投食者”,反而用愤怒甚至仇恨的目光看向两个长时间霸占进食位,肚子已因过量进食而明显撑起来的“抢食者”。
这不只是两人吃得过饱,两人没有吃够这么简单。
这很可能还将决定他们的未来——没有谁想要一个断手断脚断舌头的未来。
可在他们六人中,就有三个人会走向这个未来。
可以说,从那个消息公布之后开始,他们之间的竞争就开始了。
即便最初还有小孩反应慢,懵懂茫然,没有真正明白其中深意的。
可这几天下来,身在这样的氛围中,自然就都懂了。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爬得更快,抢得更凶!”
小孩心中发狠,规矩的爬进了属于自己的铁笼中。
待六个小孩都爬进了各自的笼子,持鞭监督的瘦子将铁笼上了锁。
健壮男子此刻也已熄灭了火堆,拿着火把与瘦子各自进入两个不同的隧洞内。
而在他们走后,原本还会嚎哭得震天响的几个小孩,却再没有一个发出哭声,黑暗的地下空间,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
无论是提桶喂食的健壮男子,还是持鞭监督的瘦子,包括六个小孩,都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进入到了一双默默注视的目光之内。
因为这里每天的投喂时间是固定的,这几天耿煊在扩大探索范围的同时,也会掐着时间过来。
那个杵着两根铁杖的畸腿丑乞丐并不是每天都来,比如今天他就没有来。
与此同时,六个小孩的变化耿煊也全都看在了眼中。
原本,六个小孩的头顶,即便没有陈小钰那般如透明果冻般干净澄澈,但基本也算是干净无杂质。
可就这么短短数天时间,就已变得浑浊,似乎有了杂质。
其中,又属那两个更强壮、更凶横,连续三天把自己吃到撑的小孩变化最为明显。
耿煊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距离第一缕红气的诞生已然不远。
“或许,当那三个断手断脚断舌头的名额产生时,就是他俩化出第一缕红气之时。”
“红气,并非只有杀人才会产生。”
耿煊心中琢磨着此事,脚下施展狸纵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地。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苏瑞良五人围杀“肥羊”的地点。
他的脚下没有停留,继续沿着几人返程之路走去。
很快,就再次来到那三个隧洞中都隐隐有光线透出的岔道口处。
耿煊的目光在三个隧洞口扫过,脚步不停,进入右侧的隧洞,这也是此前苏瑞良的选择。
进入这条隧洞后,越往前,光线便越亮。
同时,开始有一些嘈杂声响传入耳中。
大约在这隧洞中走了三百步,眼前豁然明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他面前,一盏盏挂在壁上、柱上的油灯,一团团在地上石鼎石锅中燃烧的火焰,将这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地下黑市,一点都不黑。
耿煊走出隧洞,进入地下黑市,还没走出几步路,就已有许多双或直接、或隐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过,这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就很自然的移开了。
这也是耿煊要以苏瑞良的面目进入此地的一个原因。
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进入此地,会受到什么样的关注,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
买东西价格翻倍,甚至翻几倍,甚至可能还有质量问题,这些都是小事。
要是不小心露了怯,亦或者露了财,那被当肥羊宰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和地上不同,康乐集对这地下黑市的管理只限于“别在这里打架杀人”,其他的一概不问,也问不了。
只要不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地下死一两个人,连一点波澜都激不起来。
当然,也并不是说如苏瑞良这种熟面孔就没有一点危险,运数到了,该被宰还是要被宰。
只不过,相比于生面孔,苏瑞良这样的熟面孔无疑更容易融入进这充满了提防戒备的环境中。
譬如耿煊现在,感觉就像是鱼儿进入到水中。
他很随意的各处闲逛。
很快,这地下黑市就被他逛了个遍。
耿煊发现,这地下黑市真的不大,所有在岩壁上凿出的石室店铺,加上摆在中央空旷区域的一些摊位,总共也不足五十家。
而且,人也不多,对比地上集市的热闹程度,只能用冷清来形容。
不过,对耿煊来说,这却比地上的集市更有价值。
心中虽如此想,他却并没有去这些店中细看,只草草看了一圈,便来到一个有着数名康乐集黑袍守卫的台阶前。
其中一人盯着耿煊的脸看了两眼,便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往左侧让了一步,以让耿煊可以更方便的通过。
这些人的一大职责就是禁止地下黑市中一些身份不明之人上到地面去,他们如此轻易就对耿煊放了行,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可见他们对这张脸已是非常熟悉,到了可以刷脸的程度。
耿煊沿台阶而上,当他登上最后一个台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半开的大门之内。
跨过高高的门槛,迈步从大门内走出,来到石砌的街道上。
他先是向前走了数十步,然后再一个路口向右转,熟悉的标志性大门映入耿煊眼帘。
不是别处,正是康乐馆的大门所在。
前些天,耿煊就是从这大门进去围观了一场意义重大的“坐馆讲理”的热闹。
而自己刚刚走出,可进出地下黑市的大门,便是康乐馆的一个侧门。
才沿着街道走出一段距离,忽觉有异,耿煊往左侧闪了一步。
一枚果壳落在自己刚才所在位置。
耿煊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男子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老苏,你一个人瞎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