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
一片肃杀氛围覆盖的山林间,宁静的让人心悸,在这种安静下突如其来的炮声,让每一个躲在掩体后的人,同时缩起了脖子,像是非年非节的午夜凌晨,天空响彻的炸雷。
许朝阳都觉着自己扭头看向炮声响起的行为变成了慢动作,而那句:“卧倒!防炮!”
在极缓慢的声音传递下,如同电影中的卡帧现象一样,于不断地停顿中延续……
等声音彻底在被春风摇曳起枝叶的林子里荡漾开,如同炸雷之下水面上荡起的波纹,顶天能涌动出一圈圈涟漪。
轰!
许朝阳身后偏左位置,一颗炮弹精准落下。
横窜的气流和震耳欲聋的爆炸不分前后同时出现,那些从常战手下过来的壮汉站在山坳处让气浪直接掀飞,好好的一个人拔地而起,飞出两米多高,在气流的席卷下,身体衔接部位被捏碎了一样断裂开……
“二牛!”
许朝阳没停过这个名字,更没和这个人说过哪怕一句话,可手底下人喊出这两个字儿的时候,他只能愤恨的咬起牙,任凭耳朵里‘嗡嗡’声不断,依然要凭借全身力气大喊:“别他妈愣神!”
“站起来,往车站里冲!”
“冲过去!!”
最残酷的一幕出现了,许朝阳根据炮声已经判断出了炮兵阵地的大致方位,那就是位于身后一百五十米的山头。
可这声炮击一响,他们便彻底失去了回头端掉炮兵阵地的机会。
因为这一炮不光是干掉了二牛,更是给了车站内敌人一个主攻方向,等他们反应过来,无论许朝阳领着人向任何方向冲锋,就会被子弹咬住。
这就是寺内村一的朝令夕改,这就是在战场变化下的应对之策,既然你们没有选择立即进攻车站,那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好,都必须让你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战争的主基调向来都是残忍,比的,就是谁比谁更加残忍。
哒哒哒哒哒哒!
架设在车站内的野鸡脖子在山坳里扫射出来一片枪林弹雨,子弹击中树木时发出‘碰碰’的闷响,击中石块后,溅起金属般的火花,而周围的山体,不停有子弹着落后的尘土冒起。
许朝阳打怀里掏出一刻香瓜手雷拉开了保险,在树上磕了一下后,朝着前方根本不可能撇过去的机枪阵地扔出……
轰!
手雷迸溅起的烟尘形成土雾,短暂遮蔽视线后,许朝阳立即转身回头,一把将屈勇从趴着的地上捞了起来,照屁股上往前一蹬:“往车站里打,趴这儿等炮崩你啊!快!”
“所有人,往车站里打,不准停,一步也不准停!”
“刘根儿!”
“机枪压制!”
“压你妈的制!!”他知道这是让手底下人在朝着子弹冲,可这是唯一躲开炮击的办法!
刘根儿端着捷克式站了起来,冲着远端车站扣动了扳机,而他身侧,一个男人正在握着野鸡脖子手忙脚乱的固定支架。
“躲开!”
二姐在这个男人身旁一脚踹了过去,将其踹倒后,快速趴到了机枪旁,按照平日里的训练将机枪支架安装好,扭身将弹板插入后,抬起头大喊着询问:“刘根儿,保险在他妈哪!”
这个女人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山坳,许朝阳都在将徐明浩拽起来以后回头看了一眼。
二姐听到刘根儿的话语,扣开了保险,端着野鸡脖子后屁股,冲车站不顾生死的扣动了扳机,机枪击发时的晃动,将那单薄的身体抖出了大范围的浮动——哒哒哒哒哒!
“花儿!”
“花儿!” “上子弹!”
花儿蹲在草丛里用双手捂着耳朵冲二姐艰难的摇晃着脑袋,二姐气的伸出手指了过去,张嘴就骂:“我X你妈的,你信不信打完了仗我弄死你!”
二姐调转枪口,冲着花儿所在的位置轻点扳机,她好像连这把枪有什么样的击发机制都不知道,便‘突突’打出去了两枪。
花儿身前两米的地表荡起烟尘时,二姐再次威胁性的大喊:“你过不过来!”
“啊!!!!”
花儿被逼得没招了,她彻底没招了,鼓起勇气起身,在跑动中和正常女人一样横向摆动着双臂,迈动着脚步跑了过去。
此刻,二姐看着那个充满恐惧的身影露出微笑说了一句:“别赖姐,咱女人要想在人堆儿里让人瞧得起,也得拿命搏……”
她声音很轻,像是对战争时代自己遭遇的无奈,又像是温柔的描述着那股不肯屈服。
“冲!!!!”
许朝阳朝着车站在无奈之中冲过去的同一秒,山脊另一侧终于传来了枪响——啪!啪!
两发辽13式的响动下,一挺歪把子和一挺野鸡脖子冲着前方车站展开了完全性的覆盖!
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
嗵!
当无数弹雨朝着那个破旧、矮小的车站洗刷而去时,第二声炮响传了过来,炮弹在仓促中将炮口进行了微调,落于许朝阳和二姐他们中间,也就是这群人刚才的藏身之处。
九二式步兵炮掀飞的尘土宛如屏障一样彻底挡住了刘根儿和二姐的视线,气流荡起的强大冲击力,在二姐紧握机枪的情况下,连机枪带人一起掀飞。
花儿就跟让谁狠狠踹了一脚似的,一脑袋撞击在了旁边的石头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姐!!!”
刘根儿卡在山腰上面迎气浪,脸上的肌肉被不断吹出波浪形痕迹,差点没喊破嗓子。
没人知道二姐到底是什么情况,更没人知道花儿还是否活着。
突突突突!
屈勇眼瞅着机枪朝着自己转动过了枪口,猛的往石块后一低头,随即张嘴就骂:“刘根儿!”
“你他妈能不能先顾着活的!”
刘根儿被叫骂声逼着扭过了脸,他连心疼的看一眼这些在战场上倒下去的女人,都不被允许。
“啊!!!”
刘根抱着机枪张开了嘴,一边疯狂嘶吼,一边冲着前方间断性的扣动扳机。
从他嗓子里喷涌出去的声音,由洪亮变成了嘶哑人家都没发现,扭头吐了一口唾沫时,唾沫中的血丝和泥土快速混迹在一起,刘根儿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此时,嗓子有没有喊破不重要了,二姐他们死没死也不重要了,连刘根儿自己会不会去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手里的机枪停了,起码在许朝阳他们冲入车站之前,不行……
(本章完)